江衡芜未着戎装,换上一身玄色亲王蟒袍,在父亲江霆岳及心腹将领的簇拥下,步入久未临朝的紫宸殿。


    殿内,文武百官早已战战兢兢地等候,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不安。


    没有冗长的仪式,没有虚伪的客套。江霆岳直接上前,声音冷硬:


    “陛下驾崩,国本动摇。然,巨奸窃国,内外勾结,证据确凿!”


    他一挥手,侍从抬上那些来自巨鳌岛的箱笼。


    江衡芜上前一步,目光如同锋利的尖刀,扫过下方群臣。


    他随手拿起几封密信,念出几个名字和他们的“事迹”。


    ——与海盗分赃、向番邦泄露军机、甚至谋划在沿海裂土自立……


    每念出一个名字,殿内就仿佛响起一声惊雷。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未被点到的,也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如此国贼,岂堪托付社稷?!”江霆岳怒吼,“为江山计,为苍生计,本王与内阁诸公、宗室亲族决议,恭请战功赫赫、手握逆证、堪当大任的衡亲王江衡芜,继承大统,重整河山!”


    “臣等恭请王爷登基!”以军方将领和事先被打过招呼的官员为首,呼啦啦跪倒一片。


    而剩余的人,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确凿的罪证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地跟着跪下。


    *


    与此同时,户部右侍郎周谨,被苏意浓账目查出问题者之一,的府邸。


    他正慌乱地焚烧信件,却被破门而入的王府亲卫拿下。


    “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这个。”随后赶到的苏意浓一身素衣,却气场逼人。


    她丢下一本账册,“周大人,你通过虚报盐引、克扣边军盐饷中饱私囊,甚至暗中将官盐贩与巨鳌岛残余势力,账目在此,你可认罪?”


    人赃并获,周谨面如土色。


    苏意浓此举不仅快速清理了一个蛀虫,更迅速接管了户部与盐政相关的部分关键岗位,安插了可靠人手,稳住了钱粮命脉之一。


    *


    三日后,仓促却无人敢质疑的登基大典举行。


    江衡芜黄袍加身,祭天祭祖,接受百官朝拜,改元“靖海”,翌年为靖海元年。


    摄政王江霆岳受封太上皇,移居颐养,但仍掌部分暗卫力量。


    苏意浓册封为后,入主中宫。


    她第一时间将盐业生意交由绝对心腹打理,自身则开始梳理宫廷账目与用度,斩断以往各方势力伸向宫内的触手。


    *


    深夜,新帝书房。


    墨先生如约而至。


    “恭喜陛下,得登大宝。”他微微躬身,礼仪周到,却无多少敬畏。


    “先生不必多礼。今日之果,多赖先生与贵主上相助。”


    江衡芜语气平静,“如今,可否告知,贵主上究竟所欲为何?”


    墨先生淡淡一笑:“主上所求不多。一,望陛下登基后,开放东南三港,予我方船只停靠、贸易之权,税率需优惠。二,巨鳌岛部分海图与航线,需抄送一份予我方。三,未来若陛下肃清海疆,主上希望……能接手巨鳌岛原有的部分海外‘生意’。”


    江衡芜眼神一凝。开放口岸、海图、还有那些如走私、情报等见不得光的走私生意……


    江衡芜暗付,这神秘势力果然所图甚大,旨在海洋!


    “若朕不允呢?”


    “陛下会允的。”


    墨先生成竹在胸,“若无我方继续牵制海外势力,陛下如何能安心清理国内?况且,这只是合作,互惠互利。主上并无意挑战陛下陆地权威。”


    江衡芜沉默片刻。


    他知道,这是与虎谋皮。


    但他此刻根基未稳,外患未除,确实需要这股神秘力量的支持。


    “可以。但细节需详议。且贵方船只在我国水域,需守我国法。”


    “自然。”墨先生颔首,“主上期待与陛下的长期合作。”说完,悄然隐去。


    江衡芜独自坐在龙椅上,看着跳跃的烛火,陷入沉思。内忧未靖,朝中还有残余势力,而外患犹存,海外敌人及其国内党羽,身边还盘踞着神秘的合作者,或者说,是潜在的威胁。


    他的帝王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皇后苏意浓,将是他梳理内廷、稳定后方、甚至探查经济领域隐秘的最重要助手。


    这位刚登基的皇帝,江衡芜发誓,将以铁腕手段,依据巨鳌岛证据,持续清洗朝堂,同时提拔寒门与有功将领,迅速巩固权力。


    *


    登基大典的余韵尚未散去,靖海帝江衡芜便已深切体会到龙椅的冰冷与沉重。


    御案之上,奏堆积如山。


    一半是各地呈报的祥瑞和歌功颂德之词,另一半则是触目惊心的告急文书:


    东南沿海遭黑蛟帮残部与不明番邦船只袭扰,村庄被焚,盐场被抢;北方边境因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动荡而人心浮动,隐约有游牧部落集结探听虚实的迹象;中原腹地,几处河道年久失修,已有水患苗头;而巨鳌岛牵连出的各地官员,或狗急跳墙负隅顽抗,或相互攀咬引发地方动荡。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同时以雷霆手段肃清巨鳌岛余孽,方能震慑内外。”心腹老臣、已被提拔为内阁次辅的沈文渊,原柳文渊门生,但较早投靠江霆岳且与巨鳌岛无涉,沉声道。


    江衡芜指尖敲打着一份来自江南的急报,那里是巨鳌岛势力渗透最深的地方之一。


    “肃清?谈何容易。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杀得狠了,恐逼反地方;杀得轻了,不足以立威。”


    他目光扫过殿下垂首肃立的群臣,知道其中仍有惶惶不安、甚至心怀怨恨者。


    “陛下,”新任兵部尚书,原江霆岳麾下将领,出列喊道。


    “水师已整备完毕,随时可出击清剿沿海匪患!只需陛下一声令下!”


    “打,自然要打。”江衡芜声音冷冽,“但要打得准,打得狠。传朕旨意:命水师提督率主力,巡弋东南,遇敌即歼,不必请旨。另,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组成‘清逆司’,持朕手谕及巨鳌岛罪证,赴各地彻查涉案官员,凡证据确凿者,就地拿下,押解进京!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他展现出铁血的一面,毫不手软。但同时,他也下了一道安抚人心的旨意:“诏告天下,朕承天命,拨乱反正。凡受巨鳌岛逆党蒙蔽、胁迫者,限期内主动交代、戴罪立功,朕可酌情从轻发落。既往不咎者,以同谋论处!”


    恩威并施,是他坐稳江山的第一步。


    *


    成为皇后的苏意浓,并未沉醉于母仪天下的尊荣。


    坤宁宫成了她新的“战场”。


    她迅速接手了混乱的宫廷事务,以经营盐栈时练就的精明和效率,梳理账目,裁减冗余,约束宦官宫女,将以往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和捞油水的渠道一一拔除。


    她尤其注重对皇宫用度的掌控,因为这里能反映出最细微的动向。


    “陛下,这是近三月各宫份例支取记录,”夜深时,她将一份整理好的册子递给江衡芜,“淑太妃,信老王一系,宫中,用度虽未明显超支,但近月来领取的药材中,多了几味安神定惊之药,且其身边老太监多次借口出宫探亲,行踪可疑。”


    “还有,负责采办的内侍监副管事,与户部一位刚被清查的官员有远亲,近期其家中突然阔绰,在城外置了田产。”


    这些看似琐碎的信息,经过苏意浓的提炼,往往能拼凑出有价值的线索。


    她的存在,让江衡芜对宫廷乃至与外朝联系的隐秘角落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意浓,辛苦你了。”江衡芜握了握她的手,“宫内之事,朕分身乏术,全靠你了。”


    “陛下在前朝应对惊涛骇浪,臣妾能做的,不过是为你守住这宫闱清净,留意些暗处的风波。”


    苏意浓微笑,“盐栈那边,我也安排了人继续经营,那条线,不能断。有时宫外消息,比官方驿报来得更快。”


    *


    墨先生再次于深夜入宫,此次,他带来了一份详细的清单,上面罗列了希望开放的港口名称、要求的特权以及他们所能提供的“回报”。


    ——包括继续协助牵制主要海外对手、提供关于黑蛟帮残部及国内残余敌对势力的情报、甚至包括一种改良战船设计的图纸。


    谈判艰难而直接。


    江衡芜寸步不让,尤其在涉及主权和军务的事项上。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份秘而不宣的协议:


    开放两个次要港口用于“特定商船”停泊和贸易,并给予有限度的税收优惠,但对方船只必须接受严格检查,且不得携带违禁品。


    海图可以共享一部分非核心航线。


    至于巨鳌岛的“海外生意”,江衡芜严词拒绝,但默许了对方在帝国势力范围之外,自行其是。


    “陛下是明智的。”墨先生收起用特殊文字写就的协议文本,“主上相信,我们的合作会让彼此都更加强大。另外,一份小小的‘贺礼’。”他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行地址——“黑蛟帮残部在津门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以及他们下一次补给的时间。”


    江衡芜眼神一凝。这份“贺礼”很及时,也再次提醒他,对方的情报能力深不可测。


    “代朕谢过贵主上。”


    *


    根据墨先生提供的情报,江衡芜布下天罗地网,果然在津门港外一举歼灭了正准备接收补给的黑蛟帮重要残部,缴获船只数艘,擒获头目若干。


    经连夜审讯,一个令人心惊的线索浮出水面:京中确实仍有一股隐藏势力在暗中支持他们,并提供情报!


    此次偷袭皇帝舰队,亦是得到京中某方面的默许和协助!


    消息传回,江衡芜震怒之余,更感寒意。


    原来敌人就在眼皮底下。


    他将审讯结果告知苏意浓。苏意浓沉思片刻,道:“陛下,此事或许可从钱粮流向查起。支持这等亡命之徒,所需不菲。臣妾或可从盐利、漕运乃至宫中以往疏漏的账目中找到蛛丝马迹。”


    帝后二人,一个手握刀柄,在前朝以阳谋阴谋清扫敌人;一个握住算盘与账本,在深宫与市井之间探查暗账。


    明暗两条线同时推进,向着那隐藏至深的敌人,步步紧逼。


    而另一边——


    “清逆司”的铁腕很快席卷各地。


    凭借巨鳌岛的确凿证据,一批批地方贪官、勾结海盗的豪强、甚至个别藩王的属官被拿下。


    菜市口的血迹一次次被冲刷,又一次次染红。


    押解进京的囚车络绎不绝,京城的天牢人满为患。


    血腥的清洗带来了恐惧,也暂时压制了明面的反抗。


    但暗地里的阻力却越来越大。地方政务因主官落马而陷入停滞,某些被触及核心利益的势力开始消极抵抗,甚至暗中串联。


    “陛下,江南漕运已有三日未发船,借口是河道清理。”新任户部尚书,是原苏意浓盐业合作者之一,被破格提拔。


    他忧心忡忡,“各地税银上缴也多有拖延,理由是主官空缺,无人主事。”


    “这是在给朕上眼药!”江衡芜冷笑,“以为停了漕运,断了税银,朕就会投鼠忌器?来人,传朕的旨意:命当地驻军即刻接管漕运枢纽,征调民夫,军队押运,确保漕粮北运!凡有阻挠者,以谋逆论处!至于税银……告诉那些阳奉阴违的,限期之内未能足额上缴,清逆司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军队的介入暂时打通了漕运,但民间已是怨声载道。军队押粮,手段难免粗暴,更添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