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殿上陈情
作品:《嫡妹抢我夫君?转身嫁纨绔夺凤位》 黎明,并未带来多少暖意。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城,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宫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养心殿内,龙涎香的气息依旧沉郁。
景和帝端坐御案之后,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手中捻着一份奏折,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下首,司礼监新晋的提督太监马顺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
工部尚书、吏部侍郎以及几位阁臣肃立殿中,气氛凝重道让人喘不开气。
殿门无声开启。
一个身影,在两名内侍的虚扶下,一步步走入。
——是江衡芜。
他换上了一身庄重的世子朝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四爪行蟒,本该衬得人英姿勃发。
然而,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最刺目的,是他那条用锦带吊在胸前、包裹着厚厚绷带的左臂。
朝服的宽大袖口遮不住绷带的边缘,更遮不住那隐隐透出的、象征重伤的暗红血渍。
他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带着压抑的沉重,每一步迈出,都牵动着左臂的伤势,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抽痛,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唯有那双眼睛,锐利、沉静,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直直迎向御座之上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臣江衡芜,叩见陛下。”声音嘶哑干涩,透着重伤后的虚弱。
他艰难地撩袍,欲行跪拜大礼。
“免礼。”皇帝的声音平淡响起,听不出情绪,“世子重伤在身,赐座。”
内侍连忙搬来锦墩。
江衡芜没有推辞,在搀扶下缓缓坐下,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口,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垂首,喘息片刻,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谢陛下隆恩。臣奉旨追查盐案,期间屡遭宵小暗算,惊扰圣听,更致内子身陷险境,实乃臣之无能,请陛下降罪!”
他把姿态放得极低,却将“屡遭暗算”、“身陷险境”点得清清楚楚。
殿内落针可闻。
几位大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条刺目的伤臂上,眼神复杂。
马顺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哦?”皇帝捻动玉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终于落在了江衡芜吊着的左臂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世子伤势竟如此沉重?莫非昨夜府中又生变故?”
“回陛下,”江衡芜顿首“昨夜子时前后,臣与内子于府中安歇,突遭数名穷凶极恶之刺客袭杀。那些刺客身手诡谲,所用皆是淬毒暗器,歹毒无比,目标直指内子咽喉,欲行灭口之举!”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指向自己吊着的左臂:“千钧一发之际,臣别无他法,唯有以此臂替内子挡下那致命毒针。若非王府护卫拼死相搏,若非王回春神医救治及时,臣与内子此刻早已是两具冰冷的尸首!”
他胸膛剧烈起伏,因激动和伤痛而喘息着。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几位阁臣脸色微变,看向江衡芜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同情。就连工部尚书这等老成持重之人,也微微动容。
皇帝捻动玉珠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牢牢锁定了江衡芜苍白却倔强的脸。
江衡芜喘息稍定,目光如炬,扫过殿中众人,最后定格在御座之上,声音沉痛而铿锵:
“刺客悍不畏死,更兼训练有素,臣府中护卫与之搏杀,擒得活口一名。经连夜拷问,虽未得主谋名姓,但其招认,乃奉‘麒麟’之命行事。目标,便是杀内子灭口,阻挠盐案追查,掩盖其滔天罪行!”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染着暗红指印的口供,高高举起:
“此乃刺客画押供词,幕后黑手‘麒麟’,视王法如无物,视陛下天威如草芥!为掩盖其勾结私盐、毒害命官、构陷忠良之罪,竟丧心病狂,一而再、再而三地遣死士入府行刺,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几位阁臣闻言,脸色剧变,彼此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工部尚书更是失声道:“麒麟?莫非是……威远侯赵胤麒?”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垂首的司礼监提督太监马顺,恰到好处地躬身上前一步:
“陛下世子殿下所言,真是字字泣血,骇人听闻,只是老奴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世子。”
他抬起眼皮,目光看似恭敬,却暗藏锋芒,直刺江衡芜,“世子妃身中红信石剧毒,性命垂危之际是何等机缘,竟能寻得那传说中可解百毒、续心脉的圣药玉髓芝?此等神物,连内宫宝库都遍寻不得。淮王府,当真是洪福齐天呐!”
他刻意加重了“洪福齐天”四字,尾音拖长,充满了暗示。
来了!
江衡芜面色一凛。
麒麟的反击,借这阉奴之口,终于图穷匕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衡芜身上!
玉髓芝,这救命的圣药,此刻成了最烫手的山芋!
江衡芜心中冷笑,面上却无丝毫慌乱,他迎着马顺阴鸷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马公公此问,亦是臣心中之痛!内子所中之毒,乃红信石混合西域奇毒‘鬼见愁’,霸道无比!王神医束手,言非玉髓芝不可解!臣与父王忧心如焚,遍寻京城名医,散尽家财求购,几近绝望。”
他语气沉痛:“幸得苍天垂怜!正当臣走投无路之际,恰逢一位云游四海、悬壶济世的隐世神医路过京城。此老神医古道热肠,听闻内子遭遇,心生怜悯,言其早年机缘巧合,于昆仑绝巅偶得一株玉髓芝,本欲留作己用。见臣救妻心切,感念痴心,遂慨然相赠!仅此一株,耗尽其毕生所得!此恩,臣与内子,永世难忘!”
他言辞恳切,将一个“机缘巧合”、“得遇贵人”的故事讲得滴水不漏,更将王府的“底蕴”巧妙地转化为“神医的馈赠”,将自己置于“痴心救妻”的悲情位置。
马顺显然没料到江衡芜能如此圆融应对,且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江衡芜却不给他喘息之机,目光陡然转向皇帝,声音带着沉痛的控诉与决绝:
“陛下!玉髓芝乃救命之恩,臣不敢或忘!然,昨夜惊魂甫定,臣又闻宫中竟有流言蜚语,妄议王府得此圣药,其心叵测?此等诛心之论,实令臣痛彻心扉,五内俱焚!”
他猛地从锦墩上挣扎起身,不顾左臂剧痛,对着御座深深一揖,身体因激动和伤痛而剧烈摇晃:
“此番为救内子性命,动用王府亲卫营精锐入府护卫,实乃迫不得已!昨夜刺客凶焰滔天,府中护卫损伤惨重!臣与内子性命悬于一线!若非父王当机立断,调亲卫营入京拱卫,臣此刻焉有命在?焉能跪于陛下面前陈情?”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中是悲愤交加的泪水,“陛下!王府亲卫营逾制入京,臣深知其罪,然事急从权,护主心切。臣今日冒死上奏,非为脱罪,只求陛下明鉴!臣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削爵、圈禁、乃至赐臣一死!臣绝无怨言!只求陛下,念在臣父王一生忠耿,念在内子为推行新法、肃清盐政而几遭毒手的份上,彻查幕后‘麒麟’!还无辜枉死者一个公道!还我大梁朝堂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