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香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怎么会被发现？就咱俩知道……”


    难道是被谁听了去？她越想越怕，声音都带了哭腔，“那现在怎么办？经理要是深究……”


    “深究个屁！”王厨子啐了一口，眼神阴鸷，“他没抓到现行，咱们咬死不认，他能拿我们如何？”


    马桂香心里又恨又怕，恨许月娥运气好，更怕这铁饭碗砸了，只能狠狠点头。


    “对，不认！”


    后厨里，经理正陪着笑脸给许月娥解释。


    “许同志，实在对不住，是我管教不严。您放心，您要的包子和红烧肉，我亲自盯着新来的师傅做，保证干净新鲜！”


    这话还要从十分钟前说起。


    当时许月娥找到经理，说要再加两笼肉包和两盘红烧肉打包，经理本觉得这女同志得寸进尺，正要拒绝，却听许月娥慢悠悠地说。


    “我买这些，可不是自己吃。我们村刚跟钢铁厂的钱厂长谈成合作，我来国营饭店，也是想看看你们的菜色和卫生，要是合适，说不定我们还能合作一把”


    经理一听钢铁厂钱厂长，顿时不敢怠慢。


    钱厂长可是市里的大人物，国营饭店正想巴结呢。


    他虽半信半疑，却不敢赌，只好陪着许月娥来后厨考察。


    刚走到门口，就见马桂香和王厨子在后厨角落里嘀嘀咕咕。


    许月娥突然笑着说了句：“这两位师傅鬼鬼祟祟的，该不会在商量往我菜里吐口水吧？”


    当时经理还觉得是玩笑，可看到王厨子藏在身后的烂肉和那桶发臭的垃圾，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这哪是玩笑，分明是人家早就看穿了，故意引他往这来抓个现行。


    许月娥看着经理一脸紧张的模样，淡淡开口，“卫生是饭店的根本，要是人民群众知道厨子用烂肉做菜，经理您的位置怕是……”


    经理额前冒着冷汗，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哈腰赔罪。


    “是是是，许同志说得对，我这就整改，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他心里把王厨子和马桂香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俩混账！


    经理低着头，声音都带着几分讨好的颤音。


    “许同志，您看……要不先回桌坐着歇会？您点的肉包和红烧肉，我盯着厨房现做，做好了亲自给您送过去，保证热乎新鲜！”


    他是真怕这位姑奶奶再揪着后厨的事不放，要是传出去国营饭店用烂肉做菜，那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许月娥淡淡颔首，她本就没想把事情闹大。


    国营饭店是她计划里的潜在合作对象，敲打敲打就行，没必要赶尽杀绝。


    等经理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回来时，脸上堆着笑，双手把食盒放在桌上。


    “许同志，都打包好了，您瞧瞧还满意不？”


    许月娥没看食盒，反而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玻璃瓶，递了过去。


    “经理，这是我们村自己做的桃罐头，您拿回去尝尝。”


    她指着瓶身上简陋的标签，“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和钱厂长合作的水果罐头，他尝过之后挺喜欢，还让我送了一千罐去供销社试卖。”


    经理眼睛一亮，双手接过来仔细端详，玻璃瓶里的桃肉饱满透亮，糖水清澈，标签上工整写着。


    许家村桃罐头。


    他早听说供销社最近有款桃罐头火得很，每天刚摆出来就被抢空，自己好几次想去买都没赶上，没想到竟是眼前这姑娘村里产的！


    连钱厂长都夸好，这可得好好品尝。


    他连忙道谢，“多谢许同志！”


    经理亲自拎着食盒，一路送到门口，看着许月娥一行人走远，才转身回店，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冰霜。


    “把马桂香和王厨子给我叫到办公室来！”


    离开国营饭店时，赵玉芬还晕乎乎的，偷偷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得嘶了一声，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拽着许月娥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小妹，你可太厉害了！就说了几句话，不仅让那服务员赔了饭，还白得这么多肉包红烧肉，这本事我得学一辈子！”


    许满也跟着接话，“姑姑，我也要跟你学，以后谁再欺负我，我就跟你一样怼回去！”


    许叔跟在后面，一手摸着溜圆的肚子，一手擦着嘴角的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满足。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回吃这么香的红烧肉，那肉入口即化的红烧肉，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刚才他还偷偷想，要是能留几块给家里娃尝尝就好了，可又觉得不好意。


    人家请客已经够意思了，再贪心打包，倒显得像占便宜的无赖。


    不过回去可得跟婆娘好好说道说道，他也是在国营饭店吃过饭的人了！


    许月娥被他们逗笑了，拍了拍许满的脑袋。


    “学什么不好，学吵架？我那是被逼的。真要跟人讲道理，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打不过还硬怼，那不是逞强，是找揍。”


    许满耷拉着脑袋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有点泄气，“那我还是先练力气吧。”


    几人说说笑笑往村里走时，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炊烟，混着饭菜香飘过来。


    到了许家门口，许母正坐在院子里织毛衣，许父则在编竹篓，见他们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


    “可算回来了，吃饭了没？”


    “妈，我们吃过了。”


    许母见她们这样，没好气的说：“这么高兴，路上见到金子了？”


    赵玉芬一拍大腿，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妈，您还真说对了！这可比捡着金子还划算！”


    说着就把手里的食盒往许母面前一递。


    肉香混着油香腾地冒出来，许母和许父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脸色却沉了下来。


    许母伸手就要去掀食盒盖，嘴里念叨着，“你们这几个败家的，怎么在外头乱花钱？家里缸里有米，坛里有咸菜，想吃肉我明天去换只老母鸡炖汤，不比外头的强？非要浪费钱买这些！”


    “一分钱没花！”赵玉芬笑得更欢了，干脆把食盒打开，“这都是别人请我们吃的！”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食盒里的肉包子白胖滚圆，油汪汪的褶子上还沾着肉汁。


    旁边两盘红烧肉颤巍巍的，酱汁裹着肉块，亮晶晶的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