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下的深潭比想象中更冷。


    苏苒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山涧里。


    月光被高耸的岩壁切割成碎片,药箱早已不知去向,只剩几根银针还牢牢别在衣襟里。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岸,发现右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能是落水时被岩石划伤的。


    鲜血混着水珠滴在岸边的白色鹅卵石上,竟泛起诡异的粉光。


    “果然...”苏苒苦笑。方才情急之下,她用了自己的血做药引。


    就像丘凌的“粉雪”体质一样,她的血也有特殊之处——


    能解百毒,却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岩缝里突然传来窸窣声。


    苏苒警觉地回头,看见只通体雪白的山貂叼着株草药钻出来。


    小东西把草药放在她脚边,又飞快地窜回黑暗中。


    “月见草?”苏苒捡起还带着露水的草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悠扬的骨笛声。


    笛声忽远忽近,像在引路。


    苏苒犹豫片刻,还是循声而去。


    穿过片茂密的箭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下站着个穿靛蓝巫衣的少年,腰间银饰随着笛声叮咚作响。


    “苏姐姐来得比预计晚呢。”少年转身,露出一双罕见的异色瞳,“白先生等您多时了。”


    ——


    与此同时,墨染一行人正艰难地穿行在密林中。


    丘凌的毛发已完全恢复成粉色,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金溟中的毒开始侵蚀神智,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


    “再坚持会儿。”墨染用蛇尾卷着昏迷的尚星野,声音嘶哑,“翻过前面那座山...”


    风箫突然竖起耳朵:“有人跟踪我们。”他狐尾上的毛全部炸开,“至少二十人,带着兵器。”


    树丛中果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就在他们准备迎敌时,跟踪者却主动现身——


    是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山民,为首的举着火把喊道:“可是苏大夫家的人?我们是青崖寨的!”


    墨染警惕地吐着信子:“如何证明?”


    山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好与苏苒从前随手扔给墨染的玉牌严丝合缝。


    玉佩背面刻着小小的“白”字,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白先生说,要我们带你们回去。”


    ——


    青崖寨的夜色比山外更浓。


    墨染一行人跟着山民穿过蜿蜒的山路,最终停在一座竹楼前。


    楼前悬着盏青纱灯笼,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青崖白氏”四个字映得忽明忽暗。


    风箫的狐耳警惕地转动:“这地方...”


    “有妻主的气息。”墨染倏地道。


    他能清楚嗅到空气中那一丝丝独属于苏苒身上的味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靛蓝巫衣的异瞳少年倚在门边,腰间银饰叮咚作响:“可算来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丘凌粉色的发丝上停留片刻,“白先生等你们很久了。”


    五人神色各异。


    不过最后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屋内药香氤氲。


    金溟被安置在靠窗的竹榻上,尚星野的狼爪已经包扎妥当。


    丘凌不安地站在门边,粉色豹耳随着屋内每个动静轻轻抖动。


    “苏姐姐在里间。”少年递来热茶,“她...”


    话音未落,里间的青布帘子被掀开。


    苏苒披着件月白外衫走出来,右臂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粉色。


    “妻主!”丘凌第一个冲过去,却在即将扑进她怀里时急刹住脚,生怕碰疼她的伤口。


    苏苒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染黑的头发又褪色了?”


    风箫皱眉看着苏苒落在丘凌耳朵上的动作:“这到底...”


    “白先生是我几日前义诊时认识的。”苏苒引着众人看向里间。


    竹帘后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中药碾还在转着,“当时他伪装成采药人,在镇外被毒蛇咬了。”


    苏苒结识白华纯属巧合。


    只不过在墨染不在她身边时认识了对方。


    白先生呵呵一笑,眼角皱纹堆叠:“小丫头用银针放血的手法很特别。”


    他忽然掀开药碾,露出底下暗格里的铜钱,“就像这种''永昌通宝''的铸造工艺一样特别。”


    铜钱在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墨染伸出手指轻触:“是北境王室专用的青铜。”


    “不错。”白先生点头,“赵家与北境的交易,远比你们想象的久远。”


    他忽然看向丘凌,“孩子,你母亲是不是左耳缺了块耳尖?”


    丘凌的豹耳猛地竖起:“您怎么...”


    “三十年前,北境曾进贡过一对粉雪豹族。”白先生从袖中取出卷竹简,“这是当年护送队伍的记录。”


    竹简展开,泛黄的绢布上画着两个粉发兽人。


    左边雌性豹族的左耳确实缺了一角,右边雄性豹族的容貌与丘凌有七分相似。


    苏苒的指尖按在“永昌三年”的印鉴上:“所以赵家要的不是彩蛛毒解药...”


    “他们要的是粉红豹族兽人的血脉。”说到这里,白先生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色血丝。


    “当年那对豹族被秘密送往京城,却在半路...”


    窗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


    墨染瞬间扑灭油灯,几乎同时,三支弩箭钉入方才白先生站立的位置。


    “来得真快。”异瞳少年冷笑,从腰间抽出把银刀,“苏姐姐,带他们走密道。”


    苏苒却按住他的手腕:“这次一起走。”


    她转向白先生,“您当年救过那对豹族,对不对?”


    老者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襟。


    苍老的胸膛上赫然是道贯穿伤,疤痕周围泛着与丘凌血液相同的粉色:“我只能救下一个。”


    丘凌的尾巴突然僵直。


    他颤抖着指向绢布上的雌豹:“她是...”


    “你母亲。”白先生苦笑,“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山中猎户,没想到...”


    院墙轰然倒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火光中,锦衣男子带着数十名黑衣人涌入,他们腰间的鎏金令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真是感人的重逢。”男子抚掌轻笑,“可惜...”


    他忽然掀开身后囚车的黑布。


    铁笼里蜷缩着七八个毛色各异的兽人,最角落里是个左耳缺角的雌性豹族,正对着月光发出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