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冷静地打开药箱。


    当歹徒们冲上来时,她扬手撒出一把金色粉末。


    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爆发出刺目强光,墨染趁机化作巨蟒横扫一片。


    “金溟!”苏苒高喊。


    他立刻会意,仰头发出一声长鸣——


    大胡子见状不妙,突然吹响骨哨。


    赵府大门洞开,更多黑衣人推着囚车出来。


    囚笼里蜷缩着七八个兽人,全是粉色或紫色的稀有毛色,其中一个猫族少年已经奄奄一息。


    “你们果然在抓捕特殊毛色的兽人...”苏苒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她终于明白丘凌为何会成为目标。


    歹徒们形成包围圈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王捕头带着官兵疾驰而来,尚星野化作的巨狼冲在最前。


    更令人意外的是,队伍末尾跟着辆华贵的马车——车窗掀开一角,露出赵家小姐惨白的脸。


    “真正的赵小姐在这!”王捕头高喊,“院里那些是假冒的!”


    混战中,苏苒看见大胡子偷偷往小巷溜去。


    她正要追,腰间突然一紧——墨染的蛇尾将她拽回原地。几乎同时,一支毒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钉入身后墙壁。


    “留活口!“苏苒对擒住歹徒的官兵喊道,“他们背后肯定有...”


    话音未落,所有被俘的歹徒突然口吐白沫倒地。


    墨染迅速检查后摇头:“齿间藏毒,都死了。”


    回程的马车上,真正的赵小姐虚弱地解释:“他们半月前就囚禁了我...说要找什么''粉雪''...”


    她恐惧地看着苏苒,“说我堂兄在北方买了批彩奴兽人,能卖大价钱...”


    苏苒握紧药箱把手。


    箱底还藏着那片染血的粉色布料,布料里包裹着丘凌的头发。


    而此刻,丘凌的毛发在月光下,确实像极了初春的粉雪。


    ……


    ……


    晨雾未散时,青帷马车碾着露水停在篱笆外。


    车轮沾着夜露和一些碎草叶,在泥地上拖出几道浅淡的痕迹。


    风箫的狐耳倏地支棱起来,蓬松尾巴扫倒晾药的竹筛,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院门,正撞见墨染横抱着睡着了的苏苒跃下马车。


    “妻主回来了吗?”丘凌听着声音拖着柳木夹板就要下地。


    金溟眼疾手快按住他肩膀:“别添乱。”


    尚星野抖落皮毛间凝结的血渍,变回人形时左肩箭伤崩裂,将药箱重重搁在酸枝木桌上:“那群杂碎在箭头上淬了迷迭散。”


    他扯开染血的布条,露出皮下泛青的肌肉,“专克我们狼族的嗅觉。”


    墨染附和:“药性不烈,但...”


    他突然噤声,看着苏苒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如蝶翅般颤动。


    女子苍白的面容渐渐浮起血色,沾着雨露得指尖无意识蜷缩。


    “丘凌……”苏苒的嗓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粝的砂石,干涩异常。


    风箫忙捧来煮好的温水:“妻主,喝水。”


    他耳朵不安地抖动着,“丘凌身上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那雪灵芝...”话音戛然而止,尾巴尖卷起又松开。


    苏苒撑起身子望向炕头。


    丘凌正捧着喝空的药碗,粉色发梢沾着褐色的药汁,见她醒来,豹耳立得笔直,牵动脖颈新鲜的鞭伤:“妻主,我已经没事了。”


    少年努力咧开干裂的唇,却不知绽开的血口让这个笑容愈发触目惊心。


    她伸手抚过他腰间新换的素白绷带,指尖在触及边缘泛起的淡粉时顿了顿——


    昨夜他高热不退时,她亲眼看见那些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晶亮的粉霜,竟将敷料的经纬都染成了珊瑚色。


    “赵家...”墨染刚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王捕头带着两个衙役站在篱笆外,玄色腰牌在朝阳下明晃晃地反着光,照得晾晒的当归都镀了层冷铁色。


    原是赵家赵小姐回去后报了官。


    苏苒和丘凌作为这次事件的被动参与者,被捕头带走。


    问询持续到日头西斜。


    当丘凌说到被掳那日听见“北境商队”四字时,做笔录的师爷狼毫笔尖猛地戳破宣纸,墨团在“永昌通宝”的证物记录上晕开乌云般的污迹。


    苏苒瞥见衙役们交换的眼神,没多在意,起身准备离开。


    “苏大夫留步。”临走时王捕头突然压低嗓音,拇指摩挲着刀柄上褪色的红绸,“赵小姐说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他目光扫过屋檐下垂落的粉色豹尾,又补了句:“说是要谢您的救命之恩。”


    “多谢大人提醒。”苏苒应声出去。


    ——


    回到村子时,金溟煮的粟米粥在铁锅里咕嘟冒泡时,风箫正用尾巴卷着竹枝扫帚清理院里的箭痕。


    一家人凑在一起后,苏苒没了活干,便坐在斑驳的药架前分拣新采的止血藤。


    不过片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


    丘凌拖着伤腿蹭到近前,染血的衣角被攥出深褐褶皱:“妻主...”


    少年声音比晨雾还轻,“我是不是...很麻烦?”


    豹尾在夹板缝隙间无力地垂着,像朵凋谢的芍药,“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药碾“”“地砸在樟木案上,惊飞檐下筑巢的雨燕。


    苏苒转身捏住他下巴,沾着白芨药香的手掌贴上他脸颊:“听着。”


    她指腹擦过他开裂的唇瓣,将渗出的血珠抹成胭脂色,“你的毛发不是原罪。”


    窗外斜阳突然穿透云层,照得少年粉色睫毛如水晶帘般透亮,“是那些人的贪心该被剜出来晒晒太阳。”


    “谢谢你安慰我妻主。”丘凌目光炯炯地望着苏苒。


    苏苒朝他微笑,随后又继续回去整理药。


    ——


    次日。


    踏入赵府垂花门时,苏苒鼻尖捕捉到熟悉的苦艾味——


    正是从那伙歹徒箭袋里抖落的干草药。


    赵芙蓉靠在湘妃竹榻上,腕间三枚金铃随咳嗽声叮当作响:“苏大夫可知,北境三州近来丢了百余个彩奴兽人?”


    她枯瘦如竹节的手指掀开鎏金匣子,露出摞泛黄的悬赏令。


    每张都用工笔绘着毛色稀罕的兽人,最上面那张雪浪笺上,粉发豹耳的少年在画师笔下连尾巴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