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


    “砰！”


    “不要！”杜飞的吼声撕裂空气。


    他想冲过去，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何书桓。


    他挡在了依萍身前。


    巨响在空旷的废弃仓库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直掉。


    何书桓的胸前炸开一朵血花。


    他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二楼。


    那个男人，那个手里还举着枪、枪口冒着青烟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身体里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进依萍怀里。


    温热的、黏腻的液体，溅了依萍满脸。


    浓重的血腥气冲进鼻腔，她的心脏骤然拧紧，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书……书桓……”


    依萍的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


    何书桓沉重地压在她身上，眼神里的光彩正在迅速流失。


    二楼的何应钦彻底傻了。


    他看看自己手里还在冒烟的枪口，又看看倒在血泊里的儿子。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明明是要杀陆依萍的。


    怎么会……怎么会是书桓……


    “该死！”


    刀疤第一个反应过来，双眼通红，抬手就把枪对准了何应钦。


    “老东西！你他妈疯了！”


    杜飞嘶吼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腹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以为上一世的悲剧又要重演。


    何应钦像是被这一声吼惊醒了。


    他扔掉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冲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救他！快！求你们，先救书桓！”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一群人，瞬间乱成一团，目标却出奇地一致。


    送何书桓去医院。


    ……


    医院手术室外，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每个人同样惨白的脸上。


    依萍靠着冰冷的墙，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紧紧绷在皮肤上。


    她到现在还浑身发冷。


    不是怕，是一种荒诞的震动。


    何应钦要杀她，和上一世一样。


    可何书桓替她挡了枪。


    杜飞站在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隔开旁人探究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陪着。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依萍冻僵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何应钦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踩地的急促声音由远及近。


    “书桓！我的书桓怎么样了！”


    人未到，声先至。


    一脸惊慌的何夫人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哭哭啼啼的如萍。


    如萍一眼就锁定了墙边的依萍，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射出怨毒。


    “依萍！书桓受伤，是不是因为你！”


    杜飞立刻上前一步，将依萍牢牢护在身后。


    如萍的声音尖利刺耳。


    “先是梦萍，现在又是书桓！我们陆家是欠了你的吗？你要把我们害得多惨才甘心！”


    依萍从杜飞身后探出头，眼神冰冷地回敬她。


    “陆如萍，你说话前能不能先把脑子捡起来？”


    “每次有你的地方，哪一次不出事！”


    如萍的指责毫无道理，近乎癫狂。


    当她看到杜飞那副维护依萍的姿态时，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男人，曾经是围着她转的。


    这种所有物被夺走的感觉，让她快要疯了。


    “杜飞！你为了她，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吗？”


    杜飞呵了一声。


    “如萍，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我知道你担心书桓。”


    “但是这次，你们真的冤枉依萍了……”


    杜飞的话还没说完，何夫人就冲了上来，指着依萍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缠着我们家书桓！他已经结婚了，你还阴魂不散！你安的什么心！”


    “这位太太。”


    杜飞又上前一步，彻底挡住依萍，声音也冷了下来。


    “首先，纠正一下，是你儿子死缠着依萍不放。其次，开枪的是你老公，不是依萍。你要骂，也该回家骂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公。”


    “你！”


    何夫人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何应钦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不住吼了回去。


    “好你个杜飞！如果不是她，书桓会躺在这里！”


    他也把矛头指向了依萍。


    “呵。”


    杜飞又是一声轻笑。


    “何部长真是好担当。自己手抖枪法烂，怪别人站得不是地方？您这逻辑，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国家的文化事业。”


    “你找死！”


    何应钦的一个手下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掏家伙。


    刀疤和玉莲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把手按在了腰间。


    走廊里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都干什么！”


    手术室的门猛地拉开。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满脸怒容地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也是一脸嫌恶。


    “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要吵出去吵！再在这里大呼小叫，病人也不用救了，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医生的咆哮让所有人瞬间噤声。


    一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物，此刻被骂得狗血淋头，谁也不敢再吭一声。


    ……


    几个小时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医生再次出来，摘下口罩，满脸疲惫。


    “子弹取出来了，万幸，没有伤到要害。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匆匆跑了出来。


    “病人醒了。”


    她看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依萍身上。


    “他……他想见依萍小姐，一个人。”


    一句话，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绷紧。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依萍身上。


    如萍的眼神是嫉妒和怨恨。


    何夫人的眼神是鄙夷和愤怒。


    何应钦的眼神则充满了复杂的审视。


    依萍没理会他们，她只是看向了杜飞。


    杜飞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或质问。


    他只是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这个无声的支持，让依萍瞬间安定下来。


    她吸了口气，对他挤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然后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病房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何书桓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白得和床单一个颜色，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很脆弱。


    “书桓，你醒了。”


    依萍走到床边，看着他身上的伤，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怎么说，他是为救她才受的伤。


    这份人情，太重了。


    何书桓费力地睁开眼，一看到是她，那双黯淡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依萍……你来了……”


    他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执拗的欢喜。


    “你……你没事，太好了。”


    他挣扎着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一把攥住了依萍的手。


    那只手滚烫得吓人。


    “依萍……”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狂热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占有欲。


    “我还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去死。”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抓着她的手越收越紧，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所以，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