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桓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脸。


    胸口裹着厚纱布，有血丝正从里面慢慢往外渗。


    依萍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神情也是冷的。


    那份为救她而欠下的人情，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依萍内心OS：


    ——“这人情债换算成蚂蚁森林能量，都够种三棵梭梭树了。”


    何书桓掀起眼皮，速度堪比2G网加载，结果一看见依萍，瞬间5G满格！


    “依萍……你来了……”


    声音虚到蚊子听了都递氧气瓶。


    却带着一股扭曲的欢喜。


    “你……你没事，太好了。”


    他费力地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一把攥住依萍。


    那只手干而滚烫，烫得她一哆嗦，下意识就想挣脱。


    可他抓得死紧。


    滚烫的掌心直接给她腕子盖了个“我爱你”的隐形章，盖完还打算不走流程不退押金的那种。


    “依萍……”


    “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他双眼死死锁着她，那里面有种要把人吞噬的狂热。


    “我还是爱你的……爱到我能为你去死。”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她猛地一甩，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都是抗拒。


    上次依萍给他机会，但是他要和如萍领证。


    “书桓，你先清醒清醒。”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你已经结婚了，你的妻子是如萍。”


    “我也有了杜飞。”


    这几句话，把何书桓眼里那团火彻底浇灭了。


    光没了，只剩下绝望催生出的癫狂。


    “结婚？”


    他扯得胸口一阵剧痛，跟着就是一串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那不是真的！”


    他咳得脸颊浮起两团病态的红晕，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依萍。


    “我跟如萍结婚，是场交易！”


    “只是为了救雪姨！我跟她现在半点感情都没有！”


    依萍冷眼瞧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那是你们的家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何书桓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


    “她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她爱的是杜飞！而我爱的是你！”


    他孤注一掷地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依萍，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和杜飞公平竞争的机会！”


    “求你了。”


    依萍打量着他，眼神里混杂着审视和疲惫。


    她真的倦了。


    上辈子的纠缠，这辈子的孽债，密密匝匝地缠着她，快要喘不过气。


    何书桓捕捉到她神情里的一丝松动，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


    他忽然压着嗓子哼了一声，手捂住了胸口。


    “嘶……”


    他抽着气，额头上转眼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依萍心里一紧。


    “伤口……疼……”


    何书桓的嘴唇没了血色，身体在床上细细地发着抖。


    依萍看见，他胸前纱布上的那点红，正在迅速晕开，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


    “我叫医生！”


    她转身就往外跑。


    “不要！”


    何书桓用尽了力气吼出来，另一只手死死揪住了她的衣角。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里面全是血丝。


    “依萍，你别走……”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宁可……死了！没有你，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这条命还给你，你也该原谅我了！”


    这人简直是个无赖！


    用自己的命来绑架她！


    依萍气得浑身都在抖，可看着他胸口还在不断涌出的血，心又揪了起来。


    他不能死。


    起码不能现在死在这里，死在她眼前。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依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垂眼看着何书桓，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好。”


    “我先答应你。”


    这几个字出口，何书桓眼里所有的疯狂和痛苦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得逞后的狂喜。


    他笑了。


    那张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依萍再不想多看他一眼，猛地扯开他的手，扭头冲出病房。


    “医生！医生！病人伤口裂开了！”


    她冲着走廊尽头大喊。


    喊完，她头也不回地顺手捞起门口的杜飞，动作熟练得像外卖小哥拎走最后一杯奶茶。


    她的步子又快又急，带着一股逃离的意味。


    杜飞一句话没问，就任她拉着，用安稳的步伐跟在她身边。


    一直坐进车里，依萍才松开他的手，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在副驾的座位上。


    车里的空气安静得发闷。


    杜飞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很随意的口气开了口。


    “何书桓求你复合了？”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依萍的心却重重跳了一下，被戳穿了心事。


    她咬着嘴唇，最后还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敢去看杜飞的表情，已经准备好承受他的追问，甚至是生气。


    可她等来的，却是一声很轻的笑。


    依萍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杜飞的侧脸在路灯的光影里一明一暗，嘴角那点笑意却很清晰。


    “你笑什么？”


    依萍的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


    “你不生气？你就不怕我真和他复合了？”


    杜飞把车靠边停下，转过身，一双眼睛就这么落在了她脸上。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那里有一小块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渍。


    动作温柔得不行。


    “我相信你。”


    他说。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


    依萍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可胸口又莫名其妙地窜上一股小脾气。


    她拍开他的手，鼓着脸瞪他。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我都快被逼到墙角了，你就一点醋都不吃吗？”


    “还是你就不在乎！”


    瞧着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杜飞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他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捞进了怀里，紧紧地圈住。


    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低沉又清晰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我不是不吃醋。”


    “我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


    那声音里，有种不容反驳的笃定，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狠。


    依萍愣住了。


    心里那点小别扭瞬间就散了，被一种满满的甜和安心取代。


    她笑了，伸出胳膊，用力抱紧了他的腰。


    ……


    同一时间，医院的病房里。


    何书桓刚被医生重新包扎好伤口，打了止痛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应钦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一圈圈的苹果皮在他手下延伸，又薄又长，始终不断。


    他看着病床上儿子毫无血色的睡脸，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这出苦肉计，演得还行。”


    “为了个陆依萍，差点把自个儿的小命搭进去。”


    何书桓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听见他爸的话，他才慢慢转过头。


    “爸，我只是想保护依萍。”


    “哼，保护？”


    何应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


    “你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不过也好，这么一闹，他们应该都信你了。”


    何书桓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撑着床坐起身，靠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