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的话，如冰水浇头。


    “他们要炸掉整个上海滩的金融命脉……和所有……人最多的地方！”


    客厅里刚刚回暖的气氛瞬间冰冻。


    傅文佩端着茶盘的手一抖，茶杯哐当坠地，四分五裂。


    那碎裂声像个信号。


    杜飞扶着依萍的手臂蓦地收紧。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高桥秀一在华懋饭店被连根拔起，这是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要用最惨烈的方式反扑。


    他要毁掉所有能指证他的证据，更要用全上海的鲜血，搅浑这盘棋。


    好一招玉石俱焚。


    萧笙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上海地图前，脸色凝重。


    “看来高桥秀一是要毁掉一切。”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冰冷的寒光。


    “我们必须提前布局。但上海太大，人力有限，必须立刻联系军统的人。”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几个繁华区域，声音沉沉。


    “否则，一旦爆炸，民不聊生。”


    “爆炸……”


    依萍听到这两个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客厅，地图，杜飞担忧的脸，都在她眼前迅速剥离、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上一世的记忆碎片。


    火光。


    浓烟。


    还有一张脸。


    一张被烈火与弹片毁掉一半的脸。


    那道狰狞的伤疤，从额角延伸到下颌，像一条蜈蚣盘踞。


    那是……萧伯伯的脸。


    原来是这一次！


    就是这一次任务！


    “啊！”


    头痛如潮水般涌来，依萍低吟一声，死死抱住头，身体摇晃起来。


    “依萍！”


    杜飞立刻上前，将她揽进怀里，手掌贴着她的后脑。


    “怎么了？别怕，我在这。”


    依萍抓住杜飞的胳膊，指甲深陷，眼中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惊恐。


    “萧伯伯，这次任务你不要去！”


    她的声音在颤抖。


    “很危险！你不能去！”


    萧笙看着依萍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他们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他没有惊慌，俯下身，直视依萍的眼睛，冷静地问：“我会死吗？”


    这个问题，让旁边的傅文佩捂住嘴，脸上血色尽褪。


    依萍忍着撕裂般的头痛，用力摇头。


    “不，你不会死，但是……”


    她的视线落在萧笙儒雅的脸上，仿佛已经看到那道血肉模糊的伤疤。


    “你的脸……你的脸被炸伤了！”


    萧笙目光一凝，毫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立刻抓住了重点，追问：


    “那你知道，是哪里爆炸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依萍脑中混乱的记忆。


    剧痛中，记忆碎片冲刷、汇聚。


    火光，废墟，银行的招牌……


    一个名字，无比清晰地浮现。


    她嘶哑地吐出几个字：


    “是大兴银行！”


    “石磊的大兴银行！”


    说完，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倒在杜飞怀里，浑身冷汗。


    杜飞紧紧搂住脱力的她，手掌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坚定而温柔。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死寂。


    “今世，不一样了。”


    杜飞低沉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轻轻揉着依萍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我们已经提前布局，打破了很多过去的秩序，所以，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的话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依萍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


    是啊，不一样了。


    书桓和如萍结了婚，方瑜和可云有了新生，母亲有了箫笙，自己也和杜飞在一起了。


    一切，都和上一世不同了。


    杜飞抬起头，看向同样震惊的萧笙和刀疤。


    “我们甚至不用大海捞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高桥想给全上海放一场烟花，那我们就陪他玩。”


    萧笙也反应过来，他走到地图前，用红笔在“大兴银行”的位置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叉。


    “很好，省了我筛选的功夫。”


    他的语气像是省了一件麻烦事，而不是在面对一场惊天阴谋。


    杜飞看向依萍，声音又柔和下来：“刚打发走一群苍蝇，又来了一群毒蚊子。辛苦你了。”


    依萍摇摇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脸色再度一白。


    “方瑜！方瑜昨天说，她今天下午约了石磊，还要去银行！”


    这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公共危机，瞬间变成了私人危机。


    杜飞不再犹豫，立刻拿起电话，亲自拨给石磊。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石磊，是我，杜飞。”


    杜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听着，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放下。你的银行里混进了不该在的人，目标是炸掉你的银行。”


    “别问为什么，立刻去查！注意所有陌生的面孔，尤其是新来的保安和职员！”


    “记住，不动声色！”


    ……


    与此同时，大兴银行。


    经理办公室内，石磊“啪”地挂断电话。


    脸色凝重无比。


    他绝对信任杜飞。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恢复了商界精英的从容，走出办公室。


    银行大厅里，人来人往。


    储户在柜台前排队，职员低头拨着算盘，铜钱碰撞，算盘噼啪，交谈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充满了金钱与人间的烟火气。


    谁能想到，这繁华之下，埋着一个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的阴谋。


    石磊借口检查线路，不紧不慢地巡视大厅与后堂。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如鹰隼般扫过每个角落、每张面孔。


    门口的保安，柜台的职员，来往的客户……


    一切似乎都正常。


    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在银行安保队伍的末端，靠近金库入口的位置，他发现了两张生面孔。


    那两人站得笔直，身形挺拔，和其他懒散的老保安截然不同。


    他们的眼神不像保安，更像两把藏在鞘里的刀，带着军人才有的冷硬和死气。


    石磊的心沉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又往柜台里瞥了一眼。


    角落里，一个新来的记账员正低头飞快地写着什么。


    石磊敏锐地察觉到，那人握笔的姿势很奇怪。


    指关节突出，手腕紧绷。


    那不是握笔的姿势。


    那更像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肌肉记忆。


    石磊心里“咚”一声，警钟敲得比春晚还热闹：


    敌人不是正在来的路上，而是已经坐在金库门口打卡下班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朝办公室走去，后背已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


    敌人不是正要来。


    而是……已经进来了。


    炸弹，或许就在他身边的某一处，正安静地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