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作品:《饲养恶魔后漂亮神明带球跑

    神域永昼,不见城永夜,这段时间穿梭于二者之间的姜宵,已经很久没有明确地、缓慢地感受过昼夜交替的光影变化了。


    与世隔绝的角落正在一点点坠入黄昏的边界,祂眺望着远处云海之上的浮光掠影,那些并非“笼”周遭真实的景象,而是祂为自己制作的布景,好不至于太过枯燥。


    “笼”的外面是什么,祂还没有看。


    地狱之主离开之前,有玫瑰花香和湖水的波浪声。


    他走之后,就成了全然的寂静。


    大概是把自己转移到又一个地方了。祂想。


    他在不放心什么——在提防谁呢?


    是自己,还是手下。


    又或者……


    只是眨几次眼睛的时间,黄昏陨落了。


    空蒙的夜色潮水一样漫进来,姜宵听见微弱的声响,转过身看见一团黑乌乌的小云朵,飘啊飘啊,飘到祂的脚边。


    神明低下头,看见小乌云努力地、讨好地蹭着自己,试图获得互动。


    可惜神明不为所动。


    小家伙上回跟自己置气一走了之,此后再无音讯,现在说回来卖个萌就要回来,没那么容易。


    小恶魔如今学聪明了,既然人类形态和成年相差无几,不好顶着比神明还高的个头装乖卖萌,索性把羊形态越缩越小,不说长成成年绵羊,现在干脆像只猫咪。


    姜宵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小的确很合适抱在怀里。


    但祂不会妥协的。家长总得有家长的原则和威严。


    祂换了个位置,小绵羊立刻跟过来,软软地“咩”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祂。


    那双眼睛湿润又明亮,看向祂就好像看着全世界。


    姜宵不会被这副单纯天真的模样欺骗,哪怕小羊头顶上的小卷毛看起来非常好摸。


    祂对那手感再清楚不过,蓬松柔软,如同一块刚蒸好的黑米糕,摸一摸便能放松心情。


    那又如何。


    都是蒙蔽人的假象,小崽子一百八十个心眼儿都用这上面了。


    祂是绝对不会摸的。


    小羊羔见祂无动于衷,主动把羊角戳到祂手心里,用脑袋拱了拱。


    请摸摸我吧。


    快摸摸我呀!


    眼神纯真诚挚,让被注视者充分感受自己无尽的依赖之情。


    神明移开视线。


    小羊有点儿急了,绕着祂转圈,残缺的小尾巴抖得越来越快,要是个电动玩具都该抖没电了。


    即便到这个地步,仍旧没有变回人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姜宵看向夜色下如墨的云海,“你这样,是不要跟我说话吗。”


    小羊一僵,尾巴跟着失落地垂下。


    姜宵坐下来,小羊亦步亦趋跟着,屈起前蹄,把脑袋埋在祂怀里,以沉默当回答。


    神明被迫地,终于还是摸到了那头小卷毛。


    很温暖。


    但也很伤心。


    通过肢体接触感知对方的情绪并非什么很厉害的能力,尤其对于无情无欲的神明而言反倒是负担,祂通常会对对此进行屏蔽;当然,能与神主靠近到可以发生肢体接触的存在,放眼三界众生也没几个。


    祂在自己的小羊羔面前,的确是太不设防了些。


    祂的孩子在伤心。


    原因并不难猜,不过是祂正常地,理所应当地拒绝了他的求爱。


    小家伙从小看自己的眼神就格外黏糊,越长大越灼热,到了被长久注视也会被烫伤的地步。


    伶仃无依的孤儿对可以仰仗的大人产生依赖、甚至是依恋,这并不少见,孩子们长大一点就会意识到这份恋慕的本质是恐慌、敬仰与对亲情渴望的叠加。


    当他们见过更多人、更大的世界,无需额外纠正,自然会扭转回该在的轨道。


    ——姜宵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眼神中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炙热堕向黑暗,直到祂近乎迟钝地意识到,魔鬼的心理成长轨迹,并不能用常理衡量。


    也许恶魔遗孤永远不会真正“成熟”。


    也许从一开始,那就不是纯粹的孺慕之情。


    现在的撒迦利亚宁愿当一只懵懵懂懂、只会咩咩的小羊留在祂身边,也不要当独立的、有思想的个体,然后被祂疏远。


    神明有点儿想叹气。


    自己身为众神之首,偏偏同神族的死对头、同魔鬼纠缠不清——哦,还是俩。


    大的穷追猛打,小的软硬兼施。


    祂居然一个都对付不了。


    不是没有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的办法,只是祂没有那样做,就好似自己没有选择。


    ……这都叫什么事儿。


    姜宵捏了捏小羊只有一层薄薄绒毛的耳朵,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不想长大吗。”


    夜的影子静悄悄蜿蜒向他们所在之处。


    撒迦利亚想,要是用这样低微弱小的姿态就能永远留在神明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会有其他不长眼的家伙趁虚而入,企图取代。


    所以他还是要长大。


    虚幻的角落里,汹涌云海中遽然升起一轮弯月,月影一种惨淡的、发青的灰白色。


    月色是残破的,唯有神明皎洁依旧。


    小羊抬起头,看见一闪而过的月梢,遗憾地意识到剩下的时间不再宽裕。


    午夜时分降临,老挂钟的指针重叠,童话走向尾声,灰姑娘的南瓜马车要消失了。


    在玻璃鞋碎裂之前,还有最后的台词要讲。


    小恶魔终于肯变回人形,人高马大的少年仍然猫咪一样温顺地伏在祂膝头。


    “哥哥,我不要你立刻答应我什么,不要你为我改变、甚至是割舍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比任何时候都契合成年人才会听的童话。


    “我只是请求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不要那么快否定我。”


    他抬起脸,焦糖色的双眸在暗淡夜晚中灼灼发亮。


    再开口时,连称呼也换了。


    “姜宵。”


    他温柔地,郑重地念出祂的名字。


    “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允许我爱你,好吗?”


    神明却在想另一个对自己直呼其名的人。


    在完全听不进话、固执己见这一点上,这两个倒是一模一样。


    姜宵垂眼:“明知不可为。”


    “可我还是要试试。”少年起身,“看起来的确不可能……可若不去做,怎么知道一定没结果?”


    他轻轻执起神明的手,在上面虔诚印下一个吻。


    罪孽滔天的恶龙,偏偏在祂面前成为忠贞不渝的骑士,带着年少的、野性的、不顾一切的笃定。


    “——我和你,一定会有结果。”


    神明下意识蜷了下手指。


    祂像他的礼物,被亲吻的位置丝带滑落,包装纸再也束缚不住,散逸出浅浅金光,萤火一样飘散围绕着两人。


    继在地狱之门被魔主亲吻耳垂后,神明的力量又一次轻微失控。


    每一次的开关,都是一个轻柔的、要命的吻。


    失控的是神力吗。


    不。


    是有所动摇的神明。


    撒迦利亚看见了一切。


    但他装作没看到,隐去唇角的弧度,翻动手腕,自虚空中拿出一枝白玫瑰。


    神主与魔主五百次见面从不缺席。


    神明收下小羊的花,同样是长达二十年的约定。


    这一朵尚未开放,还是羞涩地、合拢得紧紧的花苞。


    姜宵走神地想,从认识到现在,小家伙一共送过自己多少枝了?全部摆出来应该很壮观吧。


    放在家里的话……


    家。


    神域和榆盛苑,哪里才是祂的家呢。


    魔主与小恶魔,祂又会为谁而停留?


    预言石碑里没有记载,裁决天秤上没有启示,命运长河中没有指引。


    这是连神明本人都给不出的答案。


    鎏金色的宝石耳钉晃过细碎幽光,祂闭上眼再睁开,漫漫月夜里只剩下自己。


    *


    少年恶魔离开时绷着一张脸,罗勒琢磨着,这是跟神明谈崩了?


    也有一种可能。


    ……怎么看起来是因为太过狂喜不得不掖着藏着呢?


    小兄弟,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吧!


    罗勒简直不敢想这小子到底对神明做了什么,慌慌张张得去看一眼。


    再次进入“笼”中,眼前的景象和罗勒预料得不太一样。


    神主和那个附带的目盲少年一立一跪,平和地望着远方一层层剥离的月色和倒转的云海,完全没有被囚禁的惶惶,放松得仿佛来度假。


    老大原来喜欢处变不惊、高岭之花这一款的,罗勒想,这就是神主的魅力所在吗?难怪把老大迷得神魂颠倒。


    罗勒堆起笑:“嫂子还有什么要求吗?我看小弟送来的东西都被您退回去了……他们脑子都缺砖少瓦没糊严实的,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缺砖少瓦的脑子”是以前拉兹说他的,哎,这个就叫活学活用。


    神明转身,冰封湖水似的蓝眼睛看向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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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责怪他们。是我要走了。”


    罗勒一愣:“啊?”


    他之前不是说得挺清楚了么,祂要是走,遭殃的就会是那个瞎子小美人和整个不见城;按照他对神明的认知,祂不应该为了救他们无条件妥协么?


    怎么说走就要走了?老大回来见不着人,不得把他天灵盖拧开啊!


    “可可可可是……”魔鬼结结巴巴,“我、我们老大……”


    “你,你们,大概对我有误解。”神明轻叹一声,“我无需为了‘拯救’谁,而放弃另一些。”


    “我并不是人类臆想中的救世主。”祂纤密的眼睫垂下,宛若栖息的蝶翼,“‘拯救’不是我的职责。”


    神明很少会有主动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是向罗勒解释,更是向他背后的那位:“整体利益高于任何个体。于我而言,这个‘整体’的涵盖范围比你们想象的都要宽广得多。”


    整体和个体总是相对的,和祂所肩负的三千世界、万物众生相比,楚情一个人也好,乃至不见城和它所在的碎片世界,都太过渺小。


    祂留在这里,当然不是出不去。


    起初,是要等那个人回来的。


    但一直没有等到。


    也就该走了。


    祂向着罗勒的方向走来,神袍一角扬起如翩跹落雪,浅金流光萦绕,庄严圣洁势不可挡地向着魔物倾轧而来。


    罗勒顿时方寸大乱。


    他只是奉命看守神明,从来没想过要亲自迎敌啊!


    谁?去挡神主?我吗?


    “嫂嫂嫂嫂子……您冷静……”罗勒感到呼吸困难,近在咫尺的神光比最轰轰烈烈的岩浆还要可怖,他只是一团怨憎聚集的魔息进而凝成的实体,随时会在光明的照耀下分崩离析,“我们、要不我们再谈谈?”


    死在神主手里,和死在魔主手里,他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更惨。


    不远处,楚情默默站起来,不仅没有注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还重新为自己系上蕾丝黑纱,蒙住眼睛。


    接着对神明道:“大人,我准备好了。”


    罗勒已经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竟然还有空分神听他说的话。


    准备?准备好什么了?这是要干啥啊!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了。


    在接触到蔓延的金光后,他的皮肤迅速溃烂,墙灰似的从身上剥落,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都跟着灼烧。


    若世间有什么蚀骨焚心之痛,不过如此。


    平日里收起的山羊角和三角箭头尾巴被逼着放出,罗勒的视网膜布满斑斓光点,勾勒出神明清冷的身影。


    祂就只是静静站在那儿而已。连手指都没抬一下。


    直到此刻罗勒才真正明白,诸神之神与魔族力量的鸿沟——作为地狱之主身边的二把手,他也曾是能单挑上百来号神侍的——那是一种远远超出理解的威压,别说还手、反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转瞬间五脏六腑就被碾得支离破碎。


    老大,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万一没死得太彻底,年底能不能多给点儿奖金?


    要是死透了,那其实也……


    意识消散前,罗勒再次听见神明开口。


    “此外,我想你还需要知道一件事。”祂说,“我不会和魔鬼交易。”


    罗勒模模糊糊地想,祂告知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老大?


    但他不会知道了。


    他同样不会知道,神明没有说完的另外两条原则。


    第一,诸神之神从不说谎;


    第二,诸神之神绝不会与魔鬼交易;


    第三,诸神之神只可怀大爱,不得有私情。


    祂做了个和此前罗勒用不见城威胁时相反的动作,轻轻合拢掌心。


    霎时间,整个囚牢剧烈颤动起来,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握住,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墙壁挤压,地板变形,四周空间在无法抵御的力量下失去原本的结构,如一张纸轻易地被揉皱。


    祂神情未动,仿若一切与自己无关,回身抬手,如当初收服小水母苔丝那般,将楚情化作一道淡绿的微光,脉脉涟漪拢于掌心。


    神明走出去。


    外面的世界感知到祂的接近,光线絮絮湮灭,一块块浮动的空间边缘静默坠入虚无的尘埃,而莫比乌斯回环走廊惶恐地展平,恭送神明离去。


    颠倒的星河与荡漾的光辉中,祂踏上回廊,步步生莲,朦胧柔和的金色光流顺势铺展,一直延伸到时间尽头。


    “笼”在祂身后坍塌成碎片。


    三界之首的诸神之神,怎么可能成为谁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