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孙述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粗布衣服，头上戴了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这种打扮，扔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在出门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跨院。他的目光，扫过那张空荡荡的床，扫过那张爷爷曾经坐过的太师椅，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决绝。


    他悄无声-息地，如同狸猫一般，一个助跑，双手在斑驳的墙头上一撑，便轻盈地翻了出去，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胡同口的一个阴影里。


    两个穿着普通工人服的便衣，正蹲在路边，一人手里推着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哎，我说老王，”一个年轻点儿的公安叫小张，他拍了拍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包，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你说所里到底啥意思啊？这案子不都结了吗？人都判了，怎么还让我们天天在这儿蹲着？这都快一个礼拜了。”


    被称作老王的老公安，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劣质的“大前门”香烟，点上火，深吸了一口，才低声说道：“你小子，懂什么？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那小子，不简单。”


    “


    老王冷笑一声：“那是明面上的。所长他们分析了，孙敬仁是什么人？那是在四九城里仁义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精得跟猴似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给捅了？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


    他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所长说了，像孙述这种刚经历家破人亡的年轻人，如果他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那才叫不正常！他现在这么偷偷摸摸地出去，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去黑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探杀害他爷爷的幕后真凶！我们盯着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查出些什么来，把那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给钓出来！ ”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老王的眼睛突然一凝。


    “有情况！来了！”


    只见95号院的后墙上


    “是他！”小张也激动起来，“跟不跟？”


    “跟！保持距离！骑上车，别跟丢了！记住，千万别让他发现！”老王立刻跨上自行车，两人蹬着脚踏，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悄无声息地，远远地吊在了那个黑影的后面。


    ……


    孙述走在昏暗的胡同里，脚步不紧不慢。


    虽然他没有回头，但他那经过锻体药剂强化过的听力，早已将身后那轻微的、链条转动的声音，和轮胎压过石子路的细碎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自行车吗？还真是敬业。”孙述心中冷笑，“想拿我当鱼饵？也好，那就陪你们玩玩。”


    孙述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没有选择立刻甩掉身后的尾巴，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在七拐八拐的胡同里穿梭着。他走的路线毫无规律可言，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专门挑那些狭窄、昏暗、自行车不好掉头的地方走。


    后面的两个便衣，蹬得满头大汗。


    “这小子，属泥鳅的吗？这路线也太刁钻了！”小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道。


    “他不是乱走！”老王沉声说道，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视线死角！他在试探我们，也在……戏耍我们！他发现我们了！”


    就在这时，孙述的身影，拐进了一个没有任何出口的死胡同。


    “不好！跟丢了！”小张惊呼。


    老王立刻将车一横，两人跳下车，冲了进去。


    胡同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阵夜风卷起几片落叶。


    人，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这……这他妈见鬼了！”小张看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只觉得后背发凉。


    老王则死死地盯着胡同尽头那堵两米多高的墙，久久不语。他知道，他们今天，遇上对手了。


    ……


    十几分钟后，孙述已经出现在了几公里外的，那片位于城郊的废弃工厂区——鸽子市。


    他刚刚，只是用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就轻松地翻墙脱身，将那两个便衣甩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今晚过后，派出所的人，会对他更加忌惮，但也更不敢轻举妄动。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压了压帽檐，正式踏入了这片充满了罪恶与财富的法外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汗臭和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味道。昏暗的灯光下，人影绰绰，到处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讨价-还价声。


    “同志，正宗的东北大米，要不要？”


    “兄弟，内部处理的布票，便宜卖了！”


    孙述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他的目标，是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真正的好东西。


    他很快就来到了黑市的核心区。


    这里的摊位，都显得神神秘秘，卖的，都是些来路不明的“硬通货”——古董、字画、金银珠宝、高级药材……


    孙述的目光，在一个个摊位上扫过。


    很快，他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摆满了各种破旧字画、瓷器、铜钱的摊位前。


    这个摊位的老板，是个瘦得像猴一样的中年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破椅子上。


    孙述蹲下身，开始在那些“破烂”里翻找。


    他拿起一个豁了口的青花瓷碗，又拿起几枚生锈的铜钱，最后，他像是“顺便”一样，指了指角落里，一幅被当成垫桌布的、脏兮兮的山水画。


    “老板，这几样东西，打包怎么卖？”


    摊主“猴子”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副不懂行的样子，狮子大开口：“五十块钱！少一分都不卖！”


    孙述没有还价，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五十块钱，扔在了摊位上。


    “够吗？”


    猴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够！够！太够了！”他手忙脚乱地收起小黄鱼，满脸谄媚的笑容，“爷，您拿好！这些都是您的了！”


    孙述拿起那几样东西，重点是将那幅画卷好，转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位小兄弟，等一下。”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有事？”孙述的语气很平静。


    “呵呵，没什么大事。”刀疤李的目光，落在了孙述手里的那幅画上，“就是我们老大‘过江龙’，也看上了你手里这块‘垫桌布’，想跟你交个朋友。开个价吧。”


    孙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知道，麻烦来了。


    “不卖。”他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不卖？”刀疤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小子，在这片儿，还从没有人敢拒绝我们老大！我劝你，识相点！”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孙述笑了。直接走了，走向巷子里面。


    他把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你们是想明抢了？”他看着刀疤李，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抢？”刀疤李狞笑起来，“小子，你非要这么说，也行！


    他话音未落，一拳就朝着孙述的面门，狠狠地砸了过来！


    可他快，孙述比他更快！


    只见孙述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旁边一闪，轻松地躲过了那一拳。


    然后，他动了。


    一记干脆利落的侧踢，狠狠地踹在了刀疤李的膝盖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刀疤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整个人抱着腿，直接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那几个手下，都看傻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孙述的身影，已经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冲进了他们中间！


    不到十秒钟！


    刀疤李和他那几个手下，就全部躺在了地上，一个个抱着断掉的胳膊或者腿，哀嚎不已。


    整个黑市核心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那个缓缓直起身子的、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


    孙述看都没看地上那些哀嚎的垃圾一眼。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然后，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


    “还有谁，也想跟我''交个朋友''吗？”


    没有人敢回答。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黑市里，才爆发出惊天的议论声。


    “我的天……这小子是谁？哪条道上的？下手也太他妈狠了！”


    “不知道啊……没见过这号人物！你看他那眼神，冷的吓人，跟要杀人似的！”


    “管他是谁，以后看到他，都得绕着走！这主儿，绝对是个活阎王！”


    而从这一天起，四九城的黑市里，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说。


    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脸，身手高绝、专治各种不服的神秘人物。


    人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出手狠辣，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如同阎王索命。


    于是，私下里，都给了他一个称号——


    “黑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