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95号院。


    所有的嫌疑人，再次被从临时关押的屋子里提了出来，集中到院子中央。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经过一夜的煎熬，所有人的精神都几近崩溃。


    就在这时，两辆绿色的吉普车，一前一后，缓缓地驶入了胡同口。


    赵科长、李所长和王主任，陪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被李所长和王主任小心翼翼搀扶着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步履蹒跚，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正是孙家的老管家——福伯。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三位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手里抱着厚厚账本的中年人。他们是和平饭店、全聚酒馆和同福楼这三家单位的公方经理。


    当这几个人踏入四合院，看到院子中央站着的孙述时，一个让全院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场面出现了。


    只见那位被两位领导搀扶着的老人——福伯，突然挣脱了他们的手，快走几步，来到孙述面前，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撩起衣摆，颤颤巍巍地就要往下跪！


    “小少爷！”福伯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和激动，“老奴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孙述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扶住，不让他跪下去。


    “福伯，使不得！您是长辈！”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后面那三位在外面都是响当当人物的公方经理。他们三人，竟然也快步上前，对着孙述，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少爷，节哀顺变！”三人齐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尊敬。


    其中一位和平饭店的经理，看着孙述，眼圈都红了：“小少爷，您还认得我吗？我叫刘全，当年就在府上当伙计，后来是老爷心善，看我读过几天书，才提拔我当了账房先生。要不是老爷，我现在还在街上要饭呢！”


    “我认得，刘叔。”孙述点了点头。


    这一幕，彻底把院里所有禽兽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派出所长，一个街道办主任，搀着一个老头子，来给孙述这个“资本家狗崽子”下跪？三个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大经理，来给他鞠躬？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而赵科长和李所长，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再无一丝疑虑。


    能让这些人，在时隔多年、在如此场合下，依然发自内心地行此大礼，足以证明孙家当年的为人，和那深不可测的底蕴！


    赵科长没有再耽搁，他让人在院子中央摆上桌子和黑板，清了清嗓子，对着全院宣布：


    “现在，开始核对孙家财产！”


    他先看向那三位经理。


    “三位经理，把孙家这五年来的股权分红情况，当众核对一遍！”


    “是！”


    这个数字一出，全院哗然。易中-海等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赵科长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那位被孙述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的老管家。


    “福伯，”赵科长的语气异常客气，“现在，需要您老人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句实话。孙家，除了这些分红，私下里，到底还藏了多少金银财宝？”


    福伯擦了擦眼泪，看着院里那些低着头的禽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各位领导，要说我们孙家的家底，那真是……唉！”


    “我记得清清楚楚，老爷手里剩下的那个红木盒子里，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根大黄鱼！”


    “小黄鱼，除了大少爷带走的，老爷手里还留着两大袋子，我亲手点的，一共是二百四十根！”


    二百四十根！


    这个数字一出，易中-海立刻尖声叫道：“不对！数字不对！孙述他说的是二百根！这老东西记错了！他们在撒谎！”


    福伯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苦笑。他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的易中海，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领导啊，您知道当年我们孙家响应号召，遣散家业的时候，是怎么对伙计们的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孙家上上下下，一千多个伙计，每一个，我家老爷都亲手发了一百块现大洋的安家费！”


    他又伸出五根手指：“五十多个店铺的掌柜，除了现大洋，每个人，还额外给了一根小黄鱼，让他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刚才那位刘全经理，当年就拿到了！”


    刘全经理立刻点头证实：“没错！老爷仁义，我们这些伙计，一辈子都感念他的恩情！”


    福伯提高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强烈讽刺的语气说道：


    “再说了，各位领导，你们是真的以为，我们孙家就只剩下这区区几百根小黄鱼了吗？”


    “要是搁在以前，别说这几百根，就是再多十倍，那也只是我们孙家产业里，一个铺子一年的流水罢了！谁会跟你们计较这点东西？”


    “现在留下的，都只是九牛一毛！是老爷子实在没办法了，给小少爷留的最后一口活命粮！可你们呢？你们连这最后一口粮都要抢！你们的心，是什么做的？！”


    福伯说到这里，浑浊的老眼突然看向了站在李所长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大队长。


    他指着张大队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张队长！你爹叫张贵吧？当年是不是就在我们孙家的米店里当伙计？”


    张大队长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福伯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


    “我记得不错的话，十几年前，你娘病重，是不是要一支三十年的老山参做药引？那时候这东西多金贵？是你爹跪在我家老爷门前求的！最后，是我家老爷，从自己的私藏里，拿出了一支品相最好的给了你爹，救了你娘一命！我家老爷，可曾要过你家一分钱？！”


    “你回去问问你爹！就问问他！我孙家，到底有没有这个家底！那消失的四十根小黄鱼，到底够不够这些年的开销！”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霹雳，狠狠地劈在了院子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张大队长的身上！


    张大队长，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抽了无数个耳光。他的头，瞬间就低了下去，根本不敢看孙述，更不敢看福伯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老眼。


    他知道，福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赵科长和李所长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再无一丝疑虑。连曾经的伙计都受过孙家如此大恩，孙家的仁义和家底，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至此，人证、物证、旁证俱全！


    天罗地网，已经彻底合拢，再无一丝缝隙。


    赵科长看着院里那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他知道，接下来的审讯，将会异常顺利。


    他走到李所长身边，沉声说道：“老李，可以准备结案报告了。这个院子，该好好清理一下了。明天，就在这院里，开一场公审大会！让全街道的人都来看看，这就是与人民为敌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