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熔炉启西域

作品:《宰执新宋:我在古代搞科技

    八剌沙衮,这座矗立在楚河(碎叶川)南岸、天山北麓的千年王都,在暮春的阳光下显出一种被历史反复冲刷后的、混合着沧桑与异域风情的壮美。巨大的夯土城墙如同沉睡的土黄色巨龙,蜿蜒盘踞在广袤的绿洲之上。城内,高耸的宣礼塔直插云霄,圆顶的清真寺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波斯风格的宫殿群落与密集的市集民居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馕、皮革和骆驼粪便混合的浓烈气息。


    此刻,这座象征东喀喇汗王权的古老都城,却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恐惧、**与一丝病态亢奋的诡异气氛中。


    王城正门——金门外,一场盛大而压抑的“欢迎”仪式正在上演。


    宽阔的护城河吊桥早已放下。通往王宫的御道两侧,铺上了崭新的、色彩斑斓的波斯地毯。地毯旁,肃立着两排身穿最华丽锦袍、佩戴弯刀和珠宝的喀喇汗贵族、埃米尔(总督)以及身着白袍的宗教长老。他们个个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前方。更外围,则是盔甲鲜明、手持长矛的喀喇汗禁卫军,他们挺直腰板,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但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茫然与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没药和乳香燃烧的香气,试图掩盖那无所不在的、属于战败者的颓丧气息。鼓乐声沉闷而单调,如同为逝去的荣光奏响的哀乐。


    城门外,一支规模不大却气势惊人的队伍静静肃立。千名玄甲骑兵,人马俱披玄色重甲,背负劲**,腰挎长刀,挺立如林!他们沉默无声,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叶摩擦的轻微铿锵,汇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如同千柄出鞘的利剑,悬在八剌沙衮的咽喉之上!


    队伍最前方,凌泉端坐于踏雪乌骓之上。他并未着甲,依旧是一身玄色金线**纹常服,外罩墨狐裘大氅。身形挺拔如标枪,面容沉静无波,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座匍匐在脚下的王城,扫过那些垂首肃立的喀喇汗权贵。那目光中,没有征服者的骄狂,也没有刻意的轻蔑,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在他身后,霜月、火鸢一身玄色劲装,侍立左右。陆寒、张彪等将领则率主力大军,驻扎在城外十里处,如同沉默的巨兽,威慑着整座城池。


    “呜——————!”


    一声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从城头响起,打破了死寂。


    沉重的金门缓缓向内洞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紧接着!在一众贵族和长老的簇拥下,东喀喇汗苏丹——阿尔斯兰汗,缓缓步出城门。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用金线绣满繁复经文图案的白色锦缎王袍,头戴象征王权的巨大黄金缠头,镶嵌的祖母绿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这身华贵的装扮却无法掩盖他脸上的憔悴与灰败。他步履沉重,眼神空洞,昔日的鹰视狼顾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种被彻底抽空了脊梁骨的卑微。


    他走到凌泉马前十丈外,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端坐马上的凌泉,随即,在身后无数道或**、或麻木、或隐含怨毒的目光注视下,这位曾经号令中亚、不可一世的苏丹,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高贵的腰肢!双手交叉抚胸,行了一个极其谦卑的臣服之礼!


    “罪臣……阿尔斯兰汗……率……东喀喇汗王朝……文武百官……恭迎……北平王……驾临!”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黑压压一片的贵族、长老、将领,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深深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如同潮水般伏倒的脊背,在阳光下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象征着权力彻底更迭的臣服之海!


    “恭迎王爷——!”


    “王爷千岁——!”


    参差不齐、带着惶恐与敬畏的呼喊声在城门洞内回荡。


    凌泉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掠过这片匍匐的臣服者,最终落在阿尔斯兰汗那深深低下的、缠着黄金的头颅上。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免礼。”


    他轻轻一夹马腹。踏雪乌骓迈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铺着波斯地毯的御道。霜月、火鸢紧随其后。千名玄甲骑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沉默而肃杀地涌入城门!沉重的马蹄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踏在每一个喀喇汗权贵的心尖上!


    王宫,金顶大殿,融合波斯与突厥风格的宫殿。


    巨大的穹顶镶嵌着无数彩色琉璃,阳光透过琉璃,投下斑斓迷离的光影。地上铺着厚实华美的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大殿两侧,肃立着神情各异的喀喇汗贵族、重臣和宗教长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尽头,那张象征着喀喇汗至高无上权力的、镶嵌着无数宝石和黄金的狮首王座之上。


    此刻,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并非阿尔斯兰汗。


    凌泉一身玄色常服,姿态随意地靠坐在宽大的王座中。他一手搭在鎏金的狮首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黄金。霜月、火鸢如同两尊玄色的雕塑,侍立王座两侧。阿尔斯兰汗则垂手肃立在下首左侧首位,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只有凌泉指尖敲击扶手发出的、规律的“笃、笃”声,如同无形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本王此来,”凌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大殿的威压,“非为灭国,只为……通商。”


    他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眼神平静无波:“然则,尔等屡启战端,阻我商路,屠戮无辜,罪在不赦!”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阶下众人无不心头一凛,冷汗涔涔!


    “念尔等尚有悔过之心,”凌泉话锋一转,声音恢复平淡,“本王开恩。约法三章。”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清晰而冰冷:


    “其一,八剌沙衮及碎叶、怛罗斯、白水城等要冲,本王驻军三千!设‘安西都护府’,专司商路安全,弹压地方!尔等……需全力配合,供给粮秣!”


    “其二,喀喇汗全境,开放通商!本王商队,自由往来!关税,按‘苏记商盟’新颁《西域商税则例》征收!不得盘剥阻挠!违者……斩!”


    “其三,”他目光落在阿尔斯兰汗身上,“赔偿军费!白银五百万两!黄金十万两!或以等值之马匹、皮**、玉石、药材抵充!限……三月内交割!”


    三条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捆缚住了整个东喀喇汗王朝的命脉!驻军!通商!赔款!每一条都如同剜心之痛!阶下贵族长老们脸色剧变,互相对视,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深深的无力感!


    阿尔斯兰汗更是身体一晃,脸色惨白如纸!五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这几乎是掏空国库!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躬身,声音颤抖:“罪臣……遵命!定……定当竭尽全力……筹措!”


    凌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脸色难看的贵族长老,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当然,本王也非不近人情。通商之道,互利互惠。”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诱惑,“‘苏记商盟’有意在八剌沙衮、怛罗斯等地,开设分行,经营丝绸、瓷器、铁器、盐茶、新式农具……收购尔等之骏马、皮**、玉石、香料……凡有资本、愿入股合作者,皆可至‘安西都护府’登记造册,按股分红!”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阶下贵族长老们瞬间骚动起来!入股?分红?苏记商盟的财富,他们早有耳闻!若能分一杯羹……巨大的利益诱惑瞬间冲淡了部分**感!许多人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开始低声议论,盘算着家产能换多少股份……


    阿尔斯兰汗看着阶下那些瞬间被利益吸引、心思浮动的臣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他知道,凌泉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已将他这个苏丹最后一点凝聚人心的力量,彻底瓦解。


    条约,在一种**与贪婪交织的诡异气氛中,迅速签订。阿尔斯兰汗颤抖着手,在羊皮卷上用金粉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象征王权的金印。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祖先基业崩塌的声音。


    当夜。王宫花园,夜宴。


    为了彰显“诚意”与“和睦”,阿尔斯兰汗在王宫巨大的波斯风格花园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花园中灯火通明,巨大的铜盆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夜寒。空气中弥漫着烤全羊、抓饭、葡萄美酒以及各种香料的浓郁气息。


    巨大的波斯地毯铺满草地。阿尔斯兰汗坐在主位下首,强颜欢笑。凌泉则端坐主位,神情淡然。霜月、火鸢侍立其后。喀喇汗的贵族长老们分坐两侧,脸上带着或谄媚、或拘谨、或强作镇定的笑容。


    乐师奏响了节奏欢快却带着一丝异域哀伤的胡乐。身姿曼妙、蒙着轻薄面纱的波斯舞姬,随着鼓点旋转跳跃,赤足踩着柔软的地毯,雪白的脚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铃,舞姿妖娆妩媚,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贵族们推杯换盏,努力营造着“宾主尽欢”的气氛。阿尔斯兰汗更是频频举杯,向凌泉敬酒,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王爷,”阿尔斯兰汗端起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杯,里面盛满了深红色的葡萄酒,“此乃河中(锡尔河、阿姆河流域)百年陈酿‘穆赛莱斯’,请王爷品尝。”


    凌泉微微颔首,却并未去碰那金杯。他抬手示意。侍立身后的火鸢会意,捧上一个造型古朴的陶坛。坛口泥封被拍开,一股清冽醇厚、带着独特粮食焦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不同于葡萄酒的甜腻,这股香气更加凛冽、纯粹!


    “此乃本王北平府‘玉泉酒坊’新酿之‘烧刀子’。”凌泉声音平淡,“取高粱之精,三蒸三酿,其性……甚烈。诸位,可敢一试?”


    “烧刀子?”贵族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好奇。西域多饮葡萄酒和奶酒,此等烈酒闻所未闻。


    火鸢将坛中清澈如水的酒液倒入一只只特制的、杯壁极薄的琉璃杯中。酒液在灯火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阿尔斯兰汗率先端起一杯,看着那清澈如水的液体,闻着那凛冽的香气,心中不以为然。他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一股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灼热感瞬间从喉咙直冲胃袋!紧接着是猛烈的回甘与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力道!阿尔斯兰汗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流!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好……好酒!”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来,抹着呛出的眼泪,嘶声赞叹,眼中却充满了惊骇!这酒……简直如同吞下了一口火焰!


    其他贵族见状,有的好奇,有的不信邪,纷纷端起酒杯尝试。


    “噗——!”一个胖贵族刚喝一口就喷了出来,辣得直跳脚!


    “嘶——!够劲!够劲!”一个武将模样的埃米尔却眼睛一亮,连饮三杯,面不改色,大声叫好!


    “这……这简直是**赐予的火焰!”一位长老咂摸着滋味,眼神复杂。


    一时间,宴席上咳嗽声、赞叹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这来自东方的烈酒,以其霸道的口感和独特的魅力,瞬间征服了这些西域豪客的味蕾,也冲淡了宴会上那层虚伪的客套,气氛竟意外地“热烈”起来。


    凌泉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美酒,亦是武器。它能拉近距离,也能……麻痹神经。


    然而,就在这看似“融洽”的气氛中,阿尔斯兰汗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与……试探。他拍了拍手。


    乐声一变,舞姬退下。一队身穿素白纱衣、蒙着面纱的少女,如同新月般悄无声息地步入花园。她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步履轻盈,身姿窈窕,虽然蒙着面纱,但露出的眉眼无不精致动人,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纯净。她们手中捧着金盘,盘中盛放着新鲜的瓜果和洁白的哈达。


    “王爷,”阿尔斯兰汗站起身,对着凌泉深深一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却暗藏深意的笑容,“此七十二名处子,乃小王……不,罪臣……从王庭及各埃米尔部中,精挑细选,敬献王爷!她们皆通晓突厥、波斯语言,略识文字,性情温顺,心灵手巧!愿侍奉王爷左右,以赎……罪臣及王朝之万一罪愆!此乃……我喀喇汗……最崇高的敬礼!”


    七十二名处女!如同献祭的羔羊,静静肃立在灯火之下。她们低垂着眼帘,身体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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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颤抖,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手腕和脖颈,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属于少女的馨香。


    整个花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贵族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地看向凌泉。有羡慕,有嫉妒,有探究,更有一丝……等着看好戏的意味。献上本族最纯洁的少女,这是草原和西域部落表示彻底臣服、寻求庇护的最高礼仪!但也是一种最隐晦的试探——凌泉会如何处置她们?是欣然笑纳,彰显征服者的权力?还是严词拒绝,以示清高?


    霜月和火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护主的雌豹,警惕地扫视着那些少女和阿尔斯兰汗。


    凌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七十二道纤细的身影。他看到了她们眼中深藏的恐惧与无助,也看到了阿尔斯兰汗那隐藏在谄媚笑容下的算计。他沉默片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可。”


    一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推辞,也没有丝毫欣喜!仿佛只是收下了一件寻常的礼物。


    阿尔斯兰汗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连忙躬身:“谢王爷恩典!”他心中暗忖,只要凌泉收下这些女子,便等于接受了喀喇汗的彻底臣服,也意味着……他阿尔斯兰汗的地位,暂时保住了!


    贵族们交换着眼神,心思各异。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则更加敬畏。


    凌泉不再看那些少女,目光转向阿尔斯兰汗,声音平淡无波:“本王欲在八剌沙衮城外,楚河之畔,择地兴建‘安西格物院’分院。专司冶炼、织造、器械改良之事。所需工匠、学徒,由尔等征调。这七十二人……”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少女,“便入格物院,充作……首批学徒。”


    “格……格物院?学徒?”阿尔斯兰汗愣住了。他献上的是侍奉枕席的处子,凌泉却要把她们送去……做工?学手艺?这……这简直是对他“崇高敬礼”的亵渎!一股巨大的**感瞬间涌上心头!但他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强压着怒火,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王爷……高瞻远瞩……罪臣……遵命……”


    阶下贵族们更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让这些娇滴滴的贵族少女去做工?学那些低贱的工匠手艺?这北平王……行事果然……难以揣度!


    凌泉不再理会他们变幻的脸色。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烧刀子”,对着灯火,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火光在酒液中跳跃,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通商天下,非一日之功。”他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似说给所有人听,“路,要一步步走。炉火……要一点点烧旺。”


    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贯穿肺腑!如同他心中那熊熊燃烧的、要将这片古老土地彻底熔铸的工业之火!


    数日后。楚河之畔。


    初春的楚河水势平缓,清澈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天山的雪峰。河畔新划出的一大片空地上,已立起了简易的木栅栏。栅栏内,工匠们正指挥着征调来的民夫和战俘,平整土地,挖掘地基,搬运木料石料。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和木材的气息。


    一座巨大的、由原木和厚木板搭建的临时工棚内。七十二名少女,换下了华贵的纱衣,穿着统一的靛蓝色粗布工装,头发用布巾包起,脸上依旧带着惊惶与不安,如同受惊的小鹿,局促不安地站成几排。


    凌泉在霜月、火鸢及几名格物院工匠的陪同下,步入工棚。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少女。她们大多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抬起头来。”凌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女们身体一颤,怯生生地抬起头。


    “从今日起,”凌泉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你们不再是王庭的礼物,不再是贵族的附庸。你们是‘安西格物院’的第一批学徒。”


    他指了指身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工匠:“这位是格物院大匠,王铁锤。他将教授你们冶炼、锻造、木工、绘图……乃至……识字算学。”


    少女们眼中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识字?算学?那是贵族男子才能学的!她们……也能学?


    “本王不需要你们侍奉枕席。”凌泉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们内心的恐惧,“本王需要的是……能看懂图纸,能操作机器,能熔炼钢铁,能……改变这片土地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学好本事。你们,将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玩物。你们会是这安西格物院的第一批火种!是未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少女们呆呆地看着凌泉,看着他眼中那不同于阿尔斯兰汗的贪婪、也不同于其他贵族的轻蔑的……一种近乎冷酷的期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撼、茫然和一丝微弱火苗般的悸动,在她们心底悄然滋生。


    凌泉不再多言。他目光落在前排一个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一丝倔强和聪慧的少女身上(为某小部族埃米尔之女,因部族战败被献上)。那少女虽然同样穿着粗布工装,但眼神却比其他少女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好奇和……思索。


    “你,”凌泉指向她,“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挺直了腰板,用清脆但带着一丝颤抖的突厥语回答:“回……回王爷,奴婢……阿依努尔(月光)。”


    “阿依努尔。”凌泉微微颔首,“从今日起,你暂为学徒长。协助王匠师,管理众人。若有疑难,可直接禀报霜月姑娘。”


    “是……是!谢王爷!”阿依努尔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躬身行礼。


    凌泉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工棚。身后,传来王铁锤大匠那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严厉的训话声和少女们生涩的应答声。


    他站在河畔,望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望着那正在拔地而起的格物院雏形,望着楚河对岸广袤的绿洲和更远处连绵的雪山。河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角。


    熔炉已起,火种已播。这西域之地的第一座工业熔炉,正随着楚河的春水,缓缓开启。而炉中锻造的,将不仅仅是钢铁器械,更是……一个崭新的时代,与一群……可能改变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