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鸳鸯错(5)

作品:《摆烂!在狗血文躺赢成女帝

    沈醉感觉自己仿佛在漫长的黑暗冰河中沉浮了无数岁月。


    无数破碎的光影在意识的深渊里闪现、纠缠。


    阿娘在灯下一针一线绣花的温柔侧影;大雨滂沱中,追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摔倒在泥泞里的幼小自己;第一次下山,面对狰狞巨蟒时肝胆俱裂的恐惧,以及师父如天神般降临的身影……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最后却定格在一处——树屋摇晃的竹床上,旖旎纠缠的气息,少女泛着红晕的肌肤,她指尖陷入他脊背带来的刺痛。


    如溺水,如窒息,明知是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逸出喉间。


    沈醉猛地睁开双眼,额际冷汗涔涔。身下的竹席一片潮湿,不知是汗,还是梦中那过于真实的潮热留下的错觉。


    “你醒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从旁传来,硬邦邦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沈醉艰难地转过头,视线逐渐聚焦。


    金铃儿正坐在床边的竹凳上,身上仍穿着那件沾染了暗红血渍的月色祭袍,脸色苍白,嘴唇也无甚血色,显然内伤未愈。她正用一种混杂着恼怒、疲惫和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


    “殿下呢?”沈醉无暇顾及自身状况,下意识支起身体,急切地环顾这间陌生的竹屋。


    简陋的屋内,除了金铃儿,再无他人。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金铃儿胸中的憋闷与怒火如同找到了出口。


    “她还能在哪儿?”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漂亮的眼睛里燃着两簇小火苗,“筹备她的婚事呢!三天后,她就要跟风黎哥哥成婚了!”


    她越说越气,狠狠地剜了沈醉一眼:“我就不该心软答应她救你!反正那冰蚕蛊一时半刻也要不了你的命!省得救了你这麻烦精,反倒惹出后面这许多糟心事!”


    沈醉僵在当场,仿佛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天灵盖,魂魄都被震得离体了片刻。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半晌,才一字一顿地嘶声问道:


    “你……你说什么?殿下她……三日后,要嫁给风黎?!”


    面对沈醉那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的不可置信,金铃儿胸中的恼怒之余,竟也生出一丝微妙的、近乎同病相怜的苦涩。


    ——她与风黎有过婚约,曾视他为照耀南荒的朗月清风,如今这轮明月却要将清辉分予他人,对象还是这位身份复杂的中庭皇太女。


    半晌,她才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你若不信,大可以亲口去问她。反正……”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瞬深切的茫然与痛楚,涩声道,“风黎哥哥,他……已经不是我记忆里认识的那个风黎了。”


    不再是认识的那个风黎……


    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但沈醉此刻心乱如麻,只当是金铃儿旧情难舍,见心上人另娶而心生怨怼,并未深思其中可能的隐晦含义。当下也顾不得细问,匆匆换好一身干净衣衫,便急切地出了门,要去寻璇玑问个明白。


    ————


    沈醉过来的时候,璇玑正在屋里试穿风黎送来的婚礼装束。


    虽然不是她第一次成婚,但夷族的婚礼服饰,确实同中庭截然不同。


    上衣是新染的深蓝色布衫,上面绣满各种各样的图腾和花卉,色彩鲜艳,领口下摆也用彩色丝线滚了花边,突出了层次感。下身则是一条宽大的黑色百褶长裙,裙子上也绣有各种图案,与上衣相互呼应,在裙子的腰部,则是一条色彩绚丽的彩色腰带,腰带上镶嵌着银饰,随新娘的走动发出清脆声响。


    不过最吸引璇玑目光的,是他们的头饰。


    一整套的头饰分为银质的梳子、发簪、耳环、项链,梳子和发簪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镶嵌的翡翠玉石虽然不及她在宫廷里看到的工艺精美,却因为靠近产地品质更好的缘故,颗颗通透温润,像是一汪汪碧水。


    璇玑刚将最后一支雕着并蒂莲纹的银簪插入绾好的发髻,便听见身后竹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此刻却浸满了冰渣子的清朗嗓音响起:


    “生死攸关,前路未卜,殿下倒是好兴致,在此试起嫁衣来了。”


    璇玑闻声转身。


    她回身的一刹那,珠玉的光华映亮面容,即便不施粉黛,然而雪白的皮肤衬着明澈的眉眼,像是琉璃杯里潋滟的琥珀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沈醉猝不及防,竟看得愣了一瞬。


    随即,巨大的讽刺与更深的痛楚涌上心头,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狠狠拽回。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下颌微扬,从鼻息间逸出一声极冷的轻哼:


    “怎么,殿下是真打算长留南荒,嫁给那风黎,从此做他的山野夫人了?堂堂翌朝皇太女,未来的天下之主,甘心困在这十万大山之中,相夫教子?”


    璇玑微微蹙眉,放下手中把玩的银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说话语气给我好点,别夹枪带棒的。首先我不是嫁人,对我来说,是纳侍君。风黎可不像某些人,死要面子还嘴硬,给了台阶都不肯下,人家说得清清楚楚,他愿意做小。”


    愿意做小……


    四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沈醉的心口。火气“腾”地窜起,与那股憋屈的、无处发泄的酸楚搅成一团。


    所以,只要愿意“做小”,她就来者不拒?什么人都能往身边揽?


    他沈醉当初入东宫,是何等光景?家世渊源被宗正寺和暗卫翻来覆去查了底朝天,被那些古板的礼官耳提面命,学了一大堆枯燥繁琐的宫规礼仪。刚进宫没几日,那位“情深义重”的太女夫公子景,便寻了个由头,让他在盛夏毒日头底下,生生跪足了六个时辰。


    就连她大婚那日,他与其余几位侍君,也只能穿着非正色的礼服,远远站在偏僻的侧殿廊下,遥望她与太女夫在太极殿前祭拜天地祖宗,接受百官朝贺。


    现在风黎这个情况,算什么?


    算他运气好,算她偏宠他,甚至肯赏他一次自己从未得到过的、被众人见证的“仪式”?


    半晌,他才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勉强让声音听起来只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是吗?那等殿下回了帝都,打算给这位‘懂事’的少寨主,一个什么位份呢?”


    璇玑似乎并未察觉他平静下的惊涛骇浪,只以谈论公务般的口吻回答:“我先前便与他说明,和你一样,为‘良君’。东宫规制,太女夫之下,以良君为首,协助处理内廷事务。他虽是异族出身,但性格温顺,行事也有章法,日后想必能成为公子景的得力臂助。良君之位,于他而言,不算辱没。”


    ——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这四个字,比之前的“愿意做小”更具杀伤力,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心中最后一点隐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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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醉突然很想笑,然而针扎般的疼痛却一下子传遍整个心扉,让他陡然间无法呼吸,仿佛要溺死在这间弥漫着新布暖香的竹屋里。


    原来,在她眼中,他和风黎,甚至和东宫里那些他叫不全名字的侍君,本质上并无不同。不过都是她皇太女身份之下,或为平衡势力,或为安抚人心,或为一时兴起而收拢的“所有物”之一。


    可是……他们明明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啊!


    从齐国边境的刺杀到南荒密林的逃亡,从孤月山的生死一线到昨夜祭坛前的以命相护……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那些并肩作战的默契,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碎的真实相处,难道在她心里,都轻飘飘地落不下一点重量吗?


    凝视着眼前光华夺目、清贵之气浑然天成的少女,沈醉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他卑微所求的,从不是那劳什子“良君”的名分,也不是一次风光的婚礼。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她的一点点真心。


    甚至不敢期许太多,只要一部分就好。


    能够承认在她眼里,他能和她身边侍奉的别的男人,有那么一丝不一样就好。


    终究是他自作多情,自讨苦吃。


    沈醉缓缓闭上了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关在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明亮不羁的眸子里。


    他不再看璇玑,甚至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一步一步,踏出了竹楼。


    在他转身的刹那,璇玑似乎瞥见少年微微泛红的眼角,有一抹晶亮的水光,飞快地划过他苍白的脸颊,倏忽不见,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窗外晃过的错觉。


    呃……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直白、太伤人了?


    好歹……也是自己“宠幸”过的侍君,还救过自己好几次。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醉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像前世看过的苦情剧里女主被男主伤透心后,一脸的心死莫大于哀的状态。


    虽然有点惨,但……也很好笑怎么回事。


    璇玑赶紧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


    算了,等这事过后去好好哄哄他,她毕竟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自我感觉很有情有义的璇玑,很快便将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抛诸脑后,兴趣盎然地提着裙摆转圈圈,欣赏镜中那既陌生又鲜活的异族新娘形象。


    不得不说,她对婚礼本身并无执念,但对于试穿这种风格迥异、充满生命力的民族服饰,还是抱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遥想她第一次大婚时,满心算计皆是朝堂博弈与生死存亡,何曾有过半分此刻的闲适与新奇?


    就在璇玑对着镜中身影微微出神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风黎温和的嗓音,不知他已在门边站立了多久。


    “还差了这件,”他缓步走近,手中托着一条银光璀璨的项链,“它很衬你。”


    话音未落,璇玑便感到颈间一凉,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已轻轻环绕上来。少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拂开她鬓边几缕碎发,为她调整项链的位置,指尖偶尔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带来微痒的触感。


    最后,“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合拢。


    璇玑下意识低头看去。


    一条栩栩如生的银质小蛇,正静静盘踞于她的锁骨之间。蛇身纤细,鳞片刻画精致,两颗以细小红宝石镶嵌的蛇眼,在窗外投入的天光下,折射着泠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