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行路难

作品:《与废太子的流放生存纪事

    明澜反应极快,不待江知雪开口就已匆匆收拾完毕,钻进了暗道。


    江知雪则和云双手忙脚乱扶起沈思安,往外走去。


    沈思安一路低着头。


    宣旨的还是上次的李公公,不过这次他的身后带了数十金吾卫。即使沦落至此,圣上对沈思安还是不能放下戒心。


    他跪倒在地,头贴至地面,宛如卑微到尘埃,恭听圣谕。


    李公公见他气色大好,心中更加满意江知雪。他清了清嗓子,宣读明黄圣旨上写就的废太子此后的人生。


    “圣上仍记挂着你呢。知晓你身上有伤,担心再磕着碰着不利于养伤,特地为不日的行路配备了轿撵呢。”


    李公公这番话说得妙,说到底不过为保全皇家面子罢了,若真担心,太子就不会是这般处境。江知雪内心忍不住腹诽。


    沈思安直起身,严肃庄重地三行稽首,复又低下头颅,双手举过头顶,恭敬接旨。


    几乎是圣旨入手的瞬间,他的双手就开始止不住颤抖,并越发剧烈,铁链哗哗作响。


    圣旨在他手中乱晃摇摇欲坠,一旦落地,便是忤逆圣上,大不敬之罪,后果不堪设想。


    江知雪心乱如麻,贸然过去怕是得罪李公公,放任不管只怕太子罪加一等,她与云双亦难逃其咎。


    左右都是死,江知雪思来想去索性心一横,几步膝行至沈思安身边,双手接过他手中圣旨,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废太子沈思安及妻江知雪领旨,谢陛下体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点了点头,未怪罪江知雪的僭越:“嗯,都起来吧。”


    江知雪搀扶起沈思安,就见李公公缓步朝他们走来:“三日后启程,诸位可要收拾妥当。”又不动声色,在金吾卫看不到的角度小声对江知雪道:“此行危险重重,切记护太子周全,亦要保自身安危。”


    江知雪躬身行礼,眸中带着感激,声音却如常道:“多谢公公提点,一切定当收拾妥帖。”


    三人恭敬将一行人送走。


    江知雪面色凝重起来,危险重重是什么意思?他们一路皆走官道,又有官差狱卒随行,她能想到最危险的事就是缺衣缩食,挨冻受饿。


    她抬头看向身侧之人,月余的悉心照料,他的脸颊已经长了些肉,比之从前多少好看了些。


    可他似乎从没有情绪变化,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如林中瘦竹,清萧孤傲。


    就像现在,她盯了他这么久,他依旧面不改色、视而不见。


    江知雪嘴唇嚅动,声音轻得似一阵微风:“殿下,方才李公公说‘此行危险重重’,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怪她多想,除了谢怀清,她从未结识其他人,以谢怀清的品性,绝不会行恶。李公公是深宫里的老人,见多识广,他说危险,必定事态严重。


    沈思安眼睫微颤,他偏过头,右眼处红紫纹路在阳光下显得浅淡,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望向江知雪,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实在太轻,若非江知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根本无法察觉。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惊喜涌进她的心中。相处月余,无论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宛如一块木头。若非明大夫再三向她保证太子无有大碍,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这是他第一次回答她的问题,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头,却足以令她欣喜好久。毕竟往后漫漫长路,若和他一直没有交流,那该如何坚持下去?


    “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能否提前做些应对之策?”江知雪乘胜追击。


    身侧之人却又没了反应,只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徒留江知雪内心煎熬。


    沈思安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等到出城便将这位三小姐送走。她是良善纯净之人,理应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过这种流放艰苦的生活,被卷进看不到未来的泥潭。


    明澜已在屋内候着,三人一进门,他就跳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三日后出发,我可以随你们一起吗?”他先是小心地看了眼沈思安,见他没什么表示,继而放心大胆地望向江知雪。


    江知雪脑子里乱糟糟的,并未注意到明澜的小动作,只疑惑道:“你不是在亲戚家帮忙看诊吗?京城繁华富贵,何苦与我们一起遭罪。”


    "眼下药铺已不需我帮忙了,再住在那里平添麻烦。何况我此前遍访名山大川,京城再好,我也不会长久居住。”


    明澜看着江知雪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又补充道:“听闻北陵山高地阔,雪漫四野,我还未曾去过那里,早就想一睹为快。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沿途风景当与朋友共赏才算有趣,我在京城就只认识你们几个朋友……所以知雪姐,求你了!"


    自打那次江知雪请他在屋里用饭后,明澜便时不时过来蹭饭,言行举止也渐渐变得与之前有所差别,按云双的说法,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若说初次相见,他表现得沉稳自信,胸有谋略,大道理一箩筐,往后便是行为跳脱,言语幼稚,宛如孩童。


    就像现在,他目光委屈,说的情真意切,句句都是对北陵的向往和同行的渴望。


    江知雪在他喊出“姐”的时候就被震惊了,她嘴角抽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瞥向沈思安,只觉得尴尬无比。


    她不应觉得太子有问题了,分明明澜脑子更有问题吧。


    而沈思安再也忍受不了明澜的故作仪态,觉得他太不要脸,独自行动缓慢地回了房。


    “打住打住!我家小姐多大,你多大?能这么喊吗?”小姐才及笄不到一年,敢叫她姐,云双第一个不同意。


    江知雪接过云双的话,委婉拒绝道:“方才李公公说此行危险,不知会遇见什么,我怕连累了你。”


    明澜对云双讨饶得笑笑,又向江知雪打包票:“放心吧,我游历得多,对危险的感知灵敏着呢,兴许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江知雪眼里有光闪过,她正愁着该如何应对路上未知的危险,面前的明澜或许知道该如何防患于未然。但她的良知不允许她答应:“可周围都是官差随行……”


    “我在下个官道驿站等着你们。”明澜抢着回答。


    对方似乎铁了心地要同行,江知雪无法,只好同意,语气哄小孩似的:“你若真要去,我们也拦不着你,只是如若遇到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们。”


    明澜点头如捣蒜,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稍等,我想问问你,一般遇到危险会是哪种危险,可有什么应对之策?”江知雪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问他。


    明澜沉吟片刻,脸色严肃起来,先前的跳脱劲儿仿佛不存在他身上似的:“轻则破财,重则身死。”


    一句话,江知雪听得是心惊肉跳。


    “应对之策嘛,当是没有的。危险不可测,一切瞬息万变。身处危险之中,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聪明的脑子。”


    眼看三小姐被他说的呆愣住,明澜从药箱中摸出一长颈大肚瓷瓶,又递给她一把裹着刀鞘的匕首,神神秘秘道:“方法没有,但物件还是有的。那瓶子里是三倍剂量的迷药,沾上一点便能昏睡一整天。至于这把匕首嘛……”他示意江知雪抽出。匕首通体漆黑,刀口锋利,似有寒光乍现。


    明澜接着说道:“这把匕首可削铁如泥,若遇上生命危险,可用它放手一搏。”他的眼底有狠厉一闪而过。


    江知雪双手紧握匕首,抑制从内心深处发出的颤抖。


    明澜将药瓶递给云双,朝江知雪挥了挥手:“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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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回去收拾包袱啦。”说着他便往房内暗道走去。


    沈思安坐在桌边,死死地盯着明澜,直把他盯得心里发毛,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走了走了,后面出城后见。”一个转身就没了影儿。


    “小姐,眼下怎么办?”云双心中亦惴惴不安,生怕路上遇到危险。小姐过去虽生活得简朴,却也是夫人放在心尖尖上长大的,从没吃过这么多苦。


    江知雪叹了口气,“准备收拾东西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短短三日,日子便从二月迈步到了三月。


    明日就要启程了,江知雪和云双在进行着最后一轮的收拾规整。


    桌上摊着一块方形布料,江知雪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在上面。


    身后铁链拖在地面,发出轻响。


    江知雪转过头,就见沈思安朝她走来。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在江知雪的疑惑注视下,左手指向暗道口,手上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果然交流这件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往后更会有很多次。江知雪心里又欢喜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那里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吗?”


    沈思安轻轻点了点头。


    江知雪过去,从里头拿过来一个包袱。


    “需要拆开看看吗?”


    他又点了点头。


    江知雪小心翼翼地打开结扣,就见包袱里装着三件衣物,与她和云双常穿的一件一模一样,剩下一件则是此时太子身上所穿那件。


    “这是?”江知雪云里雾里。


    沈思安不答,只用手指指那三件衣物,又指指桌上摊开正在整理的包袱。


    “这三件也放进去?”


    他继续点头,走过去指向已经叠好的那两件常穿的衣物。


    江知雪误以为太子嫌弃她叠得不好,面色有些尴尬道:“重新整理吗?”


    沈思安摇头,他微张开嘴,似想说些什么,随后又敛目,重新指向衣物,再指着她的身上。


    “换这件?”江知雪挠挠头,声音带着不确定,心里也打起了鼓,要是还不对,惹怒了他怎么办。这般想着,脑子里便出现了沈思安竖眉冷眼的样子。


    好在这次她是对的,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拿了那件衣裳就准备去换。


    可沈思安仍旧站在那儿看着她。


    江知雪忽然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明日我们都穿与这包袱中相同的衣服?”


    沈思安点头,之后便不再回应,只沉默地看着她和云双收拾。


    好几次,他的内心都有一股冲动,催促着他上前帮忙。可昔日高傲尊贵的太子不会这么做,双手被废的他也不能这么做。


    太阳逐渐西沉,余晖钻过窗户洒在屋内,碎金一般,从地面移至斑驳墙面,最后被黑暗吞噬。


    明澜踏着夜色悄然而至。


    因沈思安状况已经大好,为避免尴尬,江知雪早早地搬去了另一间屋子。


    明澜着一身黑衣劲装,脸上带着肃杀,声音透着冷意,一改往日不着调的样子:“明日官道岔口星涯坡,两伙死士杀手。我等已提前准备好,届时你先这样……”


    阴谋与诡计在黑暗中蔓延,搅动着无边夜色。微风划过天空,将厚重云层推向新月一点。


    三月初二,宜祭祀纳彩,忌出行。


    天光大亮,门户大开。院外官兵牢牢把守各出入口。今日是他们当值的最后一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高兴。


    马蹄踢踏与车轮滚动声从远处传来,随行官差数十人,皆穿官服,面容严肃。


    无一人说话,四下安静。


    三人迎着晨曦迈出大门,踏上车轿,未回头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