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被暗卫悄无声息地送入姬和泰暂居的小院。


    此人轻功极高，身法飘忽，姬和泰的府外一直被多方势力盯梢，此刻这些人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信上只有潦草的五个字个字“醉心亭速来。”


    没有丝毫犹豫，姬和泰眼中寒光一闪，抓起手边佩剑，只带了两个小厮，便翻身上马，朝着城南郊外疾驰而去，马蹄踏起累累尘土。


    而另一边，昭元当机立断，在吩咐手下人迅速处理好现场，将施文宴和那个小侍女姚素分别控制起来后，又安抚了受惊的花疏芷和愤慨的施景明。


    张思瑶虽平日跳脱，此刻也知事关重大，收敛起脾气，配合着昭元。


    只是她到底意难平，经过被护卫按着的施景明身边时，越想越气，忍不住飞起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恨恨骂道“都是你们施家出的好儿子，无耻败类，竟想来祸害疏芷，我呸！看着就惹人生厌！”


    说罢，仍不解气，一路回到马车上，还兀自对着车窗外的空气骂骂咧咧，将施家上下连同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一副护短的模样，全然不顾施景明也在一旁。


    此时施景明也不好说什么，他平日多喜好读书，习的是礼义廉耻四个字，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到底是自己兄长做了这般的错事，因此只觉得万分抱歉。


    一行人心情沉重，只能听到张思瑶接连的骂声，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匆匆返回建康。


    待到行至离城尚有数里的一处偏僻林道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只见前方道路中央，数名蒙面黑衣刺客正围攻三人，被围在核心的，正是持剑的姬和泰，他身手矫健，剑法凌厉沉稳，每一招都直取要害。


    然而，他身边的两名小厮显然武功平平，一人浑身挂彩，动作迟缓，败象已露。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不仅人数占优，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配合默契，招招直逼姬和泰心口，意图再明显不过。


    姬和泰虽勇猛，但以少敌多，又要分心护着受伤的属下，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衣袍上被划开几道口子，渗出血迹。


    “何人在此打斗？”昭元嘴上这般扬声问道，实则一眼便认出了陷入包围的姬和泰。瞬间明了，这绝非寻常江湖仇杀，而是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到建康，这些刺客，定然与朝中阻挠他接掌淮河兵权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别管那么多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救人！”张思瑶也看到了惨烈的战况，她虽娇生惯养，未曾见过多少血腥，但一颗侠义之心却炽热，因着身份也从来不会畏惧什么人，做事只凭借心意，立刻对着身旁护卫喊道。


    无需多言，昭元今日带出的护卫皆是威成武精心挑选留下的精锐，经验极其丰富。为首的护卫头领眼神一厉，低喝一声。


    命令一下，除了两人留下看护好小姐的安全，其余的几名护卫迅疾下马，接替了姬和泰那名摇摇欲坠的小厮，替他挡住了一处致命的攻击。


    姬和泰顿感压力一轻，他抓住机会，剑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凶猛，与昭元手下护卫的配合默契。刀光剑影交错，惨叫声接连响起，转眼间又有两名刺客被毙于剑下。


    他抽空瞥了一眼马车方向，虽看不清帘后之人，但心中已了然是谁在危急关头伸出援手，从接到密信之后他便知晓了此时的情况，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经过此事，只怕先前李承业的那几分动摇也要散去了。


    那些刺客没料到会突然杀出援军，眼见任务失败，为首者发出一声令下剩余几名刺客毫不恋战，虚晃一招后便向后急退，迅速遁入两侧茂密的林木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尸体。


    林道瞬间恢复了寂静，只余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到底带的护卫不算多，还要顾着昭元和张思瑶的安全因此并没有护卫追上去。


    姬和泰还剑入鞘，快步走到昭元和张思瑶的马车前，他身上沾着血迹，气息微乱，却依旧挺直脊背，拱手沉声道“鄙人姬和泰，多谢两位小姐救命之恩今日之恩，姬某铭记于心！”


    他的目光透过车帘，似乎想看清里面的人。


    张思瑶到底不算愚钝，听到名字后，此刻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到赵皇后近日的盘算，顿时觉得自己竟无意中帮了姨母一个大忙，不由生出几分雀跃与得意，抢着开口道“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当，你这人看着倒不像坏的，伤势可要紧？”


    “多谢小姐关怀，皆是皮外伤，无碍。”姬和泰顿了顿，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此地险恶，恐非久留之地，对方未必没有后手。若两位小姐不弃，请允许姬某护送一程，以防不测。”


    “有劳将军。”昭元清冷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队伍重新整顿，姬和泰及其受伤的亲卫被妥善安置进护卫队伍中。马车再次启动。


    姬和泰骑在马上，护持在马车一侧，心中波澜起伏。今日之事，凶险万分，这位威将军义女的手段与胆识，比他想象的更为不凡，到底自己是上了她的船，福兮祸兮，尚未可知，但眼下，这似乎并非坏事。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回到建康城，并未惊动京兆尹衙门，而是凭着宫牌，径直入了宫。此事牵涉太广，花疏芷的清誉，施家的丑闻，姬和泰遇刺这等涉及朝堂争斗的惊天大案，已绝非寻常官府有权处置。


    昭元本还在想着如何说服张思瑶不要把人带去衙门，张思瑶却自己便明了了，为了花疏芷，此事不好明目张胆的声张，还低声悄悄对着昭元说，把人送去姨母那里，绝对比带去官府罚的重。


    凤仪宫内，赵皇后端坐着，听着张思瑶绘声绘色的讲述，加之昭元在一旁补充，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出了大概。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脸色苍白犹带泪痕的花疏芷，以及被捆得结实的施文宴和那个始终沉默的小侍女姚素。


    待听到姬和泰竟在光天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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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下于京畿要道遭遇刺客截杀时，脸色一厉，立刻遣心腹太监速将消息密报皇帝。


    不多时，隋玄帝李承业亲自摆驾凤仪宫。他面色阴沉，步伐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显然从苏守耘后，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尤其是在他眼皮底下刺杀他刚刚示意要重用的人才，极大地触犯了他天子的威严。


    他一进来，目光首先便落在虽衣袍染血的姬和泰身上。


    “姬卿，遇刺之事，你可有头绪？”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念之间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姬和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回陛下，臣深居简出，与人无冤无仇。然今日刺客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直取臣之性命，绝非寻常匪类。若非昭元小姐与张小姐恰巧路过，仗义出手，臣此刻恐已魂断荒郊。至于幕后主使…臣，无从猜测，亦不敢妄测。”


    他只字未提朝堂争端，也未暗示任何可能得益的对手，将所有判断，完完全全交给了李承业。


    李承业凝视他片刻，姬和泰的懂事，反而更让他确信此事与淮河兵权之争脱不了干系。他沉吟片刻，安抚到“爱卿受惊了。今日之事你可有何所求？”


    姬和泰抬起头，目光坦荡，声音坚定“陛下，臣别无他求。幸得陛下看重，今日又蒙天佑，得遇贵人，已是万幸唯。唯有舍妹千兰，命运多舛，臣作为兄长，只愿陛下能赐她一个恩典，允她将来婚姻自主，可自行抉择真心待她的良配，而非沦为利益交换之物。若得此恩，臣便感激不尽，此生愿为陛下驱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还是如先前那般，以退为进，没有借此良机为自己求取官职权位，也没有要求严查幕后黑手，反而只求妹妹一个自主婚配的承诺，


    李承业闻言，神色稍霁，他点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准奏。朕便赐姬氏千兰婚姻自主之权，日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心意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臣，代舍妹，谢陛下隆恩！”姬和泰重重叩首。


    处理完姬和泰之事，李承业似乎对施文宴这摊龌龊烂事失去了耐心，只觉得勋贵子弟如此不堪，徒惹心烦，对赵皇后淡淡道“后宫风教，亦关乎国体。此事既涉闺誉，便由皇后处置吧。务必公允，给各方一个交代。”说罢，便起身离开。


    他虽是这么说着，回到宣政殿，心中那股因被挑衅而起的邪火却越烧越旺。姬和泰的遇刺，如同对他的公然示威。他越想越怒，派了贴身大太监，司礼监掌印曹安，亲自前往景恩伯府。


    确实，往常这等勋贵子弟的混账事，他至多让皇后申饬一番，但此事偏偏与姬和泰扯上了关联，且姬和泰又正好在此时出事，这其中的巧合，让他不由得多想。


    “圣谕至--”


    尖细高亢的唱喏声瞬间让整个景恩伯府炸开了锅。施老爷正因为两个日子皆长久未归而有些心神不宁，闻言手中把玩的一对盘得油光锃亮的玉貔貅啪地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连忙冲到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