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鸟尽弓藏
作品:《女驸马生存指南》 信末附一根古朴木简,纹理清晰,是沈文平为她引荐的人脉凭证,持此木简,便可直入户籍司。
陈茯苓抓着木简,不由得感慨,果然识人识面不识心,也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对沈文平武断的初印象判断而道歉。
昔日初见沈文平,只觉他性情刻薄,现在看来此人简直是皎皎君子,即便自己抢了他的心仪之人,他仍因公道在心,倾力相助、不求回报。
这般胸襟,着实令人敬佩!
而一墙之隔,李作尘正端坐梳妆台前,婢女为她梳理鬓发。
“阿嚏”一声,李作尘打了个响亮至极的喷嚏,婢女受惊之下,竟不慎扯落她几缕发丝,婢女见状吓得跪倒在地。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作尘吃痛道:“哪个蠢货在念叨我?”
而陈茯苓对此一无所知,已然收好信笺与木简,换上官服,起身往户部而去。
木简上刻着一个名字和官职,应是户部一位专司档案管理的小官。
沈文平不知从何处寻来这层关系,却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她穿着官服亮出木简时,守门的胥吏只懒洋洋瞥了一眼,便挥挥手放她进去了,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欠奉。
踏入门内时,陈茯苓还有些难以置信。廊下捧着文牍的官员来来往往,满面憔悴,无一人对她这个生面孔投来多余的目光。
她暗自腹诽:“和大理寺刑部那等关押死刑犯的地儿果真不一样,这帮文官,警惕心也太低了些。”
按着模糊的指引,她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户部库阁。
比之前厅的喧闹,这里显得十分的冷清。
推开沉重的木门,陈年墨香扑面而来,应是常年有人打扫,尘埃气并不浓重。眼前是望不到边的巨大厅堂,排排柏木架顶天而立,堆满了卷宗册页。
陈茯苓顿感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走。
这让她一个半文盲来这找线索,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站着发了会儿呆,她认命地走了进去。硬着头皮从最近的书架开始,一本本地翻看那些对她而言晦涩难懂的书籍,进度缓慢,令人心焦。
她手一顿,无意间抽出一本已然泛黄发脆的策论,旁边掉出一页纸,她弯腰捡起,目光却被开篇几句迥异于寻常官样文章的论述吸引了。
那文字略显青涩,但是文章内容倒是不拘一格的锐利。
“崇明元年,国朝久困三冗之弊,冗官、冗兵、冗费。官员数量冗余、军队规模庞大却战斗力低下、皇室与官僚开支奢靡,导致国家财政入不敷出,到末年已出现巨额财政赤字。
民于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时,旧粮吃完、新粮未熟,常被地主豪强以高利贷盘剥,利率高达数倍,不少农户因无力偿还而变卖土地沦为流民,加剧社会动荡。”
文章作者认为,应顺时而适,往年按‘十五税一’缴纳田租,再加上人头税、徭役摊派,一年收成交完赋税,剩下的粮食刚够勉强糊口,若遇灾年,只能靠借高利贷度日。
“农,天下之本也,务莫大焉。应将税赋更改为租改成‘三十税一’,人头税也应减半......并精简官兵,养精蓄锐而非豢养酒囊饭袋,再减皇室官僚开支,方得国富民安......”
陈茯苓连连点头,心中赞道:“往年三亩田收粮三石,要缴两斗租税;如今只缴一斗,人头税也少交二十钱,徭役也松快了!”
这样一来,一年的粮食竟能多剩近一石,足够寻常人家一年过冬了。
......
“这位大人,可是在寻什么?需要帮忙否?”
陈茯苓正看得入迷中,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她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来人年纪不算轻,面容清矍,青色官服浆得泛白。
陈茯苓见他官袍陈旧,料想是这库阁中管理档案的寻常文吏,便放下戒备:“我来寻些往年官员们的优秀行策。”
那人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页上,温和一笑:“那大人可就拿错了,这篇文章并算不得优秀,当时的圣上也并没有用这个方法。”
其实可以说得上并不是没有采用这个方法,而是根本没有传到圣上的手中,早在户部便被驳回了。
虽然陈茯苓并不懂得优秀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但是她觉得她手中这份文章,虽没有花团锦簇的修饰,但却是能落地的想法。
因此对于来人这样轻视的评价,心里也不由生出一丝不赞同。
“大人觉得这篇文章好?”那人却看出了陈茯苓心中的不满,笑了笑道。
陈茯苓点点头:“若百姓手中有了富余,便会购置粮食、修缮房屋、迎娶妻室,牵一发而动全身,实为良性循环。届时商旅不绝,集市充盈,布帛、铁器、盐酱等物随处可见,民生自会殷实。”
“多谢大人,”来人眼含笑意,轻声道:“不瞒大人,这是我早些年的拙作,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不值大人这般推崇。既不符朝堂规制,也碍了些人的利益,驳回也是常理。”
他说完,顺手就将那份文章折了几折,放回了袖中。
陈茯苓倒是没想到,愣了下:“怎么会,我倒是觉得你写得很好啊。”
他笑了笑:“自战乱以来,赋税徭役从未轻过,哪有官家主动减租的道理?只不过是我纸上空谈罢了。
再说了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怎肯轻易将既得利益拱手让人?”
陈茯苓仍不死心,追问道:“可这法子明明能救万民于水火,难道就没有其他良策能与之抗衡?”
“大人不必纠结,”那人转身走向书架,“我再帮你找找其他文章便是。”
只见他熟门熟路地穿梭于书架之间,不多时便抽出厚厚一摞卷轴,递到陈茯苓手中:“这些皆是当年得了赏赐的行策,大人可慢慢查阅。”
却听那人补充道:“只是有个规矩,这些原档皆不可带出库阁,大人若需摘抄,可在此处落笔。”
陈茯苓愣了一愣,痛苦地点头。
“您若需要,我可代为誊抄。”
陈茯苓大喜过望,连忙接过,正欲道谢,忽听那人揣着手,含笑唤道:“驸马爷。”
“!”
糟了。
被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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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
陈茯苓尴尬地拱手:“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谢观眯着眼笑:“毕竟前几日大人大婚,春风得意马蹄疾,京中无人不晓,想不识得也难啊。”
“在下谢观。”
谢观,时任职户部尚书。
很好,偷家被别人老大抓个正行。
但总之,陈茯苓还是厚着脸皮、拿着厚厚一卷、户部尚书亲手替她誊抄书页回了府。
公主不知道近日在忙些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倒也正好给了她行事的方便。
她从箱子里掏出一套玄色夜行服,带上面罩。
陈茯苓要去刑部大牢了。
书生溺水案先是经由指挥司,接着到了大理寺,没想到最后却是交由刑部审理。
而赵振正是关押在刑部,周吏的尸体也停放在刑部的尸房中。
陈茯苓紧贴着墙根,夜色下,不断有人举着火把来回巡查。
她几下轻巧跃上屋脊,蹲伏片刻摸清巡查线路,找准时机,翻身进屋。
周吏的尸体被挖出来好些天了,需得速战速决。
尸体的内脏已腐成糊状,但仍能辨认肝脏的大致位置。
陈茯苓从一旁的器具箱里找到工具,银针探入后并无异常变,初步判断并非中毒而亡,先前的推测就此推翻。
她又逐一排查体表,颈骨无断裂痕迹,身上亦无剑伤、钝器击打伤等致命创伤。
难道他们都猜错了,周吏真是自杀的?
她轻轻在周吏的喉管与胸腹摸索,忽然摸到一处硬物,小心拨开腐肉查看,竟是数枚棱角分明的碎石,他竟然是吞石而亡。
吞金而死算得上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过程漫长、脏腑遭重创,且无药可解,让人在漫长、清晰地感知到生命一点点流逝,在痛苦中耗尽生机,毫无解脱可言。
究竟是为何能令他如此下定决心以此方式自杀?
沉默片刻,陈茯苓眼神一凝,发现端倪。
她用银针轻轻拨开周吏手边残留的暗褐色腐肉,其十根手指的指骨竟均有陈旧性断裂愈合痕迹。每根指骨的中段及骨节处,皆有不规则的骨裂纹,边缘生出淡褐色骨痂,与周围骨骼衔接处存在轻微偏移,显是接骨时未作精细复位,手法粗糙仓促。
显然是被外力猛烈打断后,经人仓促拼接所致。
周吏的指头全部断过?
想来先前验尸的仵作即便发现,也只当是寻常旧伤,未曾放在心上。
可周吏是个考生啊。
即便不影响日常生活,可他却再也握不住笔杆子了。这般折磨,许是比杀了他更甚。
究竟是谁害他至此?
这不就是逼着人活不下去吗。
这样的伤势,很难恢复如初了,即使是一般的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折磨,也很难扛过来。
都说十指连心,体的剧痛尚且难忍,更遑论精神上的绝望。
或许这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煎熬,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他吞石自尽的真正缘由。
陈茯苓指尖掐住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