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


    进局子了。


    潼恩坐在审讯室里，任由探员牵制住她的手腕，装上检测装置，动弹不得。


    稳坐在对面的阿德瑞慢条斯理地整理手套，视线落在桌上的一道痕迹，微微蹙紧眉头。


    旁边的探员观鼻子观眼，立刻拿出手帕擦赶紧，又招呼几人回来重新消毒，好一会儿才确定完环境，退出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人。


    好一副高贵的架子。


    潼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自己的终端上，迟疑地说:“作为登记了的合法公民，我应该没犯什么事吧，怎么又抓我？”


    “你自己清楚。”


    潼恩:“？”


    她不清楚。


    阿德瑞浏览着她的消息记录，眉头的褶皱加深，又看向她，似乎很难以理解，片刻后丢开终端。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严肃锋利的气势扑面而来。


    灯光打在头顶，形成鲜明的黑影，比起在小巷里里昏倒的狼狈，他改头换面，回到高位气势惊人。


    “说吧，关于摩尔斯你知道多少。”


    潼恩想歪下脑袋，但脖颈处固定的检测装置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直视前方，冰冷的铁片逐渐升温，旁边立着的悬浮界面正在实时显示她的身体数据。


    甚至还有脑电波。


    她有点想要叹气。


    “摩尔斯是什么，不认识。”


    仪器瞬间哔了一声。


    她立即噤声。


    阿德瑞嘲讽道:“把你的心思收起来，现在这里只能说真话，如果你敢撒谎……”


    冰冷的绿眸看向架住她的仪器，唇角勾起讥讽的幅度，仿佛玩弄猎物的野兽，等着一击毙命。


    潼恩的视线乱飞，注意到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再看向墙壁时心中了然。


    不止是他，还有一群人在外面盯着呢。


    她有点想不明白了，查案子光顾着薅她干嘛，她只是个被卷进来的平民啊，一时间她都想给这群人跪了，大喊老奴冤枉。


    潼恩:“我觉得限定词有问题。”


    阿德瑞:“什么。”


    潼恩:“今天这里说真话的只有我。”


    阿德瑞呲笑一声，敲打面前的桌子，材质特殊发出的声响闷闷的，就像打在木头上一样，“讲吧，摩尔斯。”


    摩尔斯。


    摩斯密码。


    潼恩的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学来耍酷的信号代码，也跟着不着调地用手敲击桌面。


    对面的Alpha眉头紧皱，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潼恩收回手。


    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绑我的黑‖帮究竟是谁。”


    “只是最后瞥见车尾的徽章标记，回去搜索了一下，才发现原来黑‖帮做事张扬，竟然开着自家车就来玩绑架，这难道不是把身份证贴头上吗？”


    “其实那天绑我的人里有人伪装了声音。”


    “但这不是很奇怪吗？又伪装声音，却又不换车，还让我看到了。”


    旁边的检测波动稳定不变，身体数据如实地反映在界面上，实时检测撒谎的概率。


    就像那天黑‖帮采用的一样。


    潼恩回想起当时蒙在黑暗中时听到的滴答声，猜想对方当时也用了相似的系统，不过那个不用架住她，应该是更简洁的款式。


    不愧是科技快速发展啊，在她原本的世界里，还只有测谎仪这种放在手腕处的劣质仪器。


    没关系。


    她知道怎么躲过检测。


    真正学会撒谎的人是不会觉得自己在撒谎的。


    以前不知道那本书里讲过，人活着就会撒谎，而成功人士平均一分钟里会撒三个谎。


    小时候她将其视作人生名言，但长大后发现数据结论明显不符合科学研究。


    不过，撒谎这件事她学得很好。


    她继续说道:“那天我被黑布蒙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主要向我问话的有两个人，一个用电子音处理过，一个声音年轻、暴躁，像是Alpha。”


    说完，她看了眼阿德瑞。


    这位同样是Alpha的年轻检察官没什么表情，眉骨浓重的阴影下绿色的眸子像是黑豹的眼睛，沉默、压迫力极强。


    原本以为会感到不满的。


    潼恩又点可惜，看来Alpha的刻板印象大众皆知，也激怒不了谁。


    “他们审问我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用了点刑。”


    “什么刑。”阿德瑞冷不丁出声。


    潼恩:“泼水让我窒息。”


    阿德瑞昂首，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潼恩挑起眉，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那我能不能祈祷一下，执行法律的检察官不会让我再受一次刑审。”


    阿德瑞沉默不语，双手放在桌上，白色手套显得他一丝不苟。


    没得到回应，潼恩也不恼，虽说社交是人与人的交流，但她一个人交流也可以完成这项累人的活动。


    “他们问我凶手是怎么死的，我只好告诉他们，死得很轻松，还有狙击手辅助自杀，过程很快，保证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们不相信，我只好重复。”


    Alpha的眉头逐渐皱紧，似乎对她的讲述感到不耐烦。


    潼恩见好就收，笑了一声，道:“原本他们是想解决掉我的，不过我说我只是个诱饵，终端被监控了，他们就最后决定把我放了。”


    “谁告诉你的。”阿德瑞面无表情地说，“奥布力？”


    听到这个名字，潼恩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我自己猜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虽然奥布力想对我下手，但很显然我也没有达到那种倾国倾城的程度，当然其他的用处更符合你们的心意，一只偷渡客的性命有什么意义呢，对吧。”


    阿德瑞猛然皱紧眉头，像感到厌恶一般睨着她，“你是在控诉我吗？你以为按照法律来说，偷渡客应该被怎么处理？”


    “如果没有那十万罗比，你现在应该在监狱里待六个月，然后被遣返回北区！”


    “哈哈。”


    潼恩不由笑出声:“规矩是你们定的，自然是听你们的，不过，我还是想提一句，最开始可没有人不是偷渡客。”


    世界划分成四片区域，最开始的东区原住民只有姓在前名在后的种族，但经过几次大战，原本位于西区、北区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东区，只有南区的人还老老实实地在原地发展农耕文明。


    都是为了利益而来，谁又比谁高贵呢。


    但显然眼前的Alpha厌恶她的发言，就像看社会蛆虫一般的眼神投向她，洁癖发作反反复复地整理袖口。


    在小巷里那次，应该是他最狼狈的时候。


    可惜，救他的人是他最讨厌的偷渡客。


    气氛愈来愈紧张，她忽然调转话题:“玫瑰怎么样。”


    “那朵垃圾桶里的玫瑰。”


    她说:“还是用您的终端开的呢。”


    阿德瑞再也无法忍受，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她:“不打算配合调查，我不介意将你关进监狱里。”


    “拒绝配合、私自和黑‖帮勾结还是偷渡，无论是哪个罪名都够你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


    潼恩无辜地歪头:“即使我是合法居民？”


    “你只有信息登记的临时居住条件，仍然处于可疑分子的名单中。”


    搞半天只有血统才行是吧。


    潼恩有点无语，她努力抬起视线看向阿德瑞的眼睛，“局长，最年轻的检察局局长，我发自内心地尊敬您，我确确实实配合调查了呀，我把他们对我做的事都告诉您了，我哪里和他们勾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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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他们绑架的当天报警。”


    潼恩:“我是可疑人员，报警不是伏法吗？”


    “油嘴滑舌。”


    阿德瑞冷哼一声，“别让我发现你和黑‖帮合作。”


    潼恩很不服气，这是在污蔑她啊，于是她说:“老天姥，合作的另有其人啊。”


    刹那间，房间里的气氛变了。


    如果原本是单方面的看她耍猴戏，那现在就是真正地掀开表皮，对她袒露出凶意。


    属于Alpha的信息素溢散开来，暴雨狂风席卷之前土壤浮躁的气息布满整个房间，如果有其他的Alpha在场，那么他们早就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Beta。


    一个闻不到信息素、感受不到信息素压迫的Beta。


    潼恩忍不住皱了下鼻子，面不改色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毕竟我刚开始就说了。”


    “摩尔斯应该不会蠢成这幅模样，开着自家车来审问一个和官方勾结的人吧。”


    “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故意让我看到的，故意留下破绽，让事情停留在摩尔斯追杀你的层面上。”


    “至于合作的猜想……我这倒是有个怀疑人选，你觉得最受欢迎的监管委员怎么样？”


    潼恩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不觉得他的手伸得有点长吗？”


    这个世界是同时存在皇室、枢密院以及合法□□的政治体系。


    皇室逐渐失权，几乎已经沦为像英国那样的君主立宪制，目前掌权的是叫做枢密院的最高机构。


    枢密院设有十位席位，而内部分为两派，一派国家秩序同盟(AllianceforNationalOrder-ANO)，另一派自由进步阵线(FrontforLiberalProgress-FLP)。


    枢密院下是内阁楼在枢密院领导下，负责具体行政管理，各部首席由十个席位任命，对枢密院和席位们负责。


    而在内阁之下，则是以金字塔形式呈现的立法、司法和执法机构。


    国家情报总局(DirectorateofStateIntelligence-DSI)直属枢密院管理，而其余机构则是从下至上的管理方式。


    主要分为三类，法院、裁判庭体系以及警务检察官。


    在每个区都有统领的区理会，区理会成员就是上面三类的最高职位者组成的组织，由总署长、大法官以及裁判长组成。


    在其之下则是检察官、法官以及监督委员。


    为什么要具体介绍这些呢。


    那是因为从很久以前，枢密院里的党派之争就很严重，为了争夺内阁的席位，他们争相将属于自己党派的人安插进入各个部门里。


    象征着倾向维护皇权，拥护贵族血统的同盟派占领了执法机构，而自由派则盘踞在司法部门，让法院处于中立派。


    所以说，检察局和监督部门应该是对立的，利益冲突的双方。


    而现在这件事上，他们却达成了诡异的一致。


    又或者说，他们正在争斗中。


    为什么呢？


    大概是想借用这件事给双方使绊子吧。


    潼恩眨巴眼睛，朝面沉如水的检察局长笑了下，“我不是故意挑拨关系哦，只是单纯觉得他们有联系。”


    “港□□炸案这件事，如果没有内部的消息，那些黑‖帮为什么能逃到现在呢？”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也许是她的发言过于奇葩，阿德瑞沉默许久，眼中的光闪动不清，像看一只难以形容的野兽，或者是别的生物，反正不是看人的眼神。


    被注视着的人感到头疼，她嘟囔一声。


    果然……她不喜欢动脑子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