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幅被完全展开的画：清澈的河水，绿茵茵的河岸，一个蓝色长发的模糊人影悠闲垂钓，几尾银色小鱼在波光里跃动。色彩明亮，甚至带着点稚趣的可爱。


    “奇怪……”


    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画布上波光粼粼处的凹凸笔触，语气是纯粹的困惑，“这孩子为什么跑了？”


    一股草木的香气袭来，安栖抬眼望去，D伯爵站在门边，静静地迎接着他。


    “洛夫克拉夫特医生说画它的时候心情真的很好，”安栖像是在寻求认同，将画面转向D伯爵的方向，“他说，画中藏着他唯一能理解的宁静。”


    D伯爵的视线仿佛被烫了一下，他轻微地偏过脸去，像是注意到了安栖袖口上粘着的猫毛。


    “宁静？或许吧。”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蛛网，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只是这宁静恐怕不是凡俗之物能承受的馈赠。尤其是，”


    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柯南消失的巷口，“对某些好奇心过盛的小家伙而言。”


    “那么尊贵的客人，这次来又是要与什么结缘呢？”D伯爵语气快速地对安栖再度发出了邀请。


    “这次新到了一位大人，叫奈亚子，”他领着安栖来到了内室。


    一只体型健硕的猫咪优雅地揣着手趴在吊灯上，全身的毛发黑亮，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是一只印尼来的豹猫，不知道客人愿不愿意把它领回去，正好跟先前的大人一起作伴呢？”


    看着猫咪铜铃一样深邃的眼睛，安栖回想起家里的咪咪。


    “额，不要了吧。”他不是能一碗水端平的家长，更何况，“太黑了，我晚上加班回来眼神不好，万一踩到可怎么办？”


    安栖忧心忡忡地拒绝了，“伯爵，还是直接带我去看看猫抓板吧。咪咪已经开始在家里磨爪子了。”他抱怨的语气中却暗含宠溺。


    听到“咪咪”俩个字，D伯爵走路的步伐凌乱地顿了一下，他引着安栖穿过琳琅满目的柜台，来到了一大片猫咪的天堂。


    安栖的目光在各种造型奇特的猫抓板上略过，最终落在一个巨大的咸鱼干形状的瓦楞纸板上，鱼鳞是仿制的剑麻，鱼眼处还镶嵌着毛茸茸的软球，呆滞地瞪着天花板，看起来很适合挠俩下。


    “这个……倒是挺别致的。”安栖拿起这个咸鱼干猫抓板，掂量了一下，觉得手感厚实，瓦楞纸的纹理也很深，应该很耐抓。


    他想象着家里的毛团用它磨爪子的画面，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笑意：“咪咪应该会喜欢这种手感，大小也正好。”


    “咪咪”这个名字第二次被安栖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念出时，整个宠物店的光线似乎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


    而安栖似乎毫无所觉，但站在一旁的D伯爵额头已经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冷汗。


    “这款确实很有创意。”


    D伯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努力把目光聚焦在咸鱼干猫抓板上，但金色的竖瞳不受控制地看向他深深忌惮的方向。


    吊灯上，那团黑色的毛球依旧保持着揣手的姿势，一动不动。但他底下的水晶吊灯，像是被天狗吞噬的月亮，无声地惨叫着，逐渐熄灭了光芒。


    安栖并没有注意身后那无声的惨剧，他还在认真研究那条咸鱼：“气味是有点冲，但说不定咪咪就喜欢呢？它挺喜欢咸鱼味的猫条。”他甚至还把咸鱼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皱了皱眉。


    最终他抱着咸鱼猫抓板、俩袋冻干和一提猫罐头走向收银台。D伯爵递过包装精美的礼盒时，手指微微发抖。


    “代我向......咪咪大人问好。”他说这话时，眼睛不敢看向吊灯方向。


    巷口吹来的风带着唐人街的烟火气，将宠物店门口残留的草木香味彻底吹散。安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宠物店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奈亚大人......”D伯爵转身时，黑色豹猫已经端坐在柜台正中央，而刚刚的吊灯已经连残骸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他叫他咪咪。”黑猫的声音不再是猫叫，而是无数男女老幼声音的叠加。


    货架上的玻璃罐开始轻微震动，D伯爵急忙上前：“大人息怒！安栖先生只是还没发现您的优点——”


    "他叫他咪咪。"黑猫突然咧开嘴，露出远多于正常猫咪数量的尖牙。


    吓跑柯南的诸多生物此刻全部呲溜地缩在了玻璃的角落里，瑟瑟发抖。D伯爵黑紫色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头上，但他却一动不敢动。


    “他居然担心踩到我？”奈亚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我是黑暗行者！千面之神！他居然担心这个？”


    漆黑的脑袋沉默了一会。


    黑猫突然歪头，你很难看到猫脸上露出如此诡谲的笑容：“你说，如果我变成波斯猫……”


    他灵巧地跳下来，扭得婀娜多姿地笑着：“变成那种圆滚滚，和你一样可爱异瞳的小生物，会发出嗲嗲的叫声，以及像这样用尾巴蹭过他的小腿。”


    “他也会这样叫我咪咪吗？还是说，”那只豹猫在原地扭曲拉伸，逐渐凝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充满野性的金色竖瞳，像豹子一样蹲在原地，摸着下巴沉吟道：“还是人形宠物更好呢？”


    D伯爵看着眼前的史前巨兽，感觉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开始风雨飘摇。


    ＊


    城市的另一端，戴眼镜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发光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规律的咔哒声。


    【脑电波异常事件】


    机密文件等级：绝密


    资料编号：伊-9990-丁


    发生时间：▅▅▅▅年▅▅月▅▅日晚11:46分


    事件发生在米花线地铁末班车厢。一名叫山中浩志的男子，因一枚意外滚落脚边的弹力球而滑倒，头部猛烈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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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属扶手导致当场晕厥。


    首先山中浩志的身份被核实是三年前震动米花的乐园爆炸案的一名协助犯，一周前刚刚刑满释放。


    深入追查发现，他出狱后的行踪轨迹和消费记录充满疑点。他通过零散渠道购买了一批特定物品，其种类和数量足以组装成具有相当破坏力的简易□□。


    结合他当晚出现在那节特定地铁车厢的行为模式分析，高度怀疑其意图是在末班车人相对稀少时制造一起报复社会的爆炸事件。


    但是非常巧合的意外制止了这一切。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身上并未发现任何□□，而后经调查显示，他的暂居地发现了制作炸弹的工具。警方反复勘察，确认他的摔倒确实是自己神经过敏反应过度所致，与外力无关。炸弹的去向成了最大的谜团。


    其次，这个事件本身并非炸弹谜团，而是另一件似乎毫无关联却同样诡异的事情。


    根据初步判定，地铁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后三天内，市区内陆续有103人报告了异常症状，比如毫无预兆的眼前出现无法理解的幻象、头晕目眩或是无法控制的肢体抽搐。医院检查均显示其脑电波呈现无法解释的非病理性的紊乱模式。


    这种异常并非集中爆发，而是分散在城市各处，受害者的联系现已无法查清，源头已确定就是山中浩志。


    调查陷入了僵局，现有线索无法将地铁上的意外与这些散落的脑电波异常联系起来。恳请上级部门重视，并委派更专业的专家介入调查。


    报告者：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参事官辅佐  坂口安吾


    他敲下最后的结束语。


    青年缓缓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身抬起来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翡翠绿的眼睛眯了眯，泛起一阵酸胀。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工作和几乎为零的睡眠，让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尤其是在地铁站对扶手用了堕落论后，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发胀。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但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后，山中浩志那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和那个滚动的色彩刺眼的弹力球，却依然在他疲惫的脑海中反复闪回。


    就在他的意识也即将沉入黑暗之际，仿佛与一双同样碧绿的竖瞳对上了！


    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清澈又充满理性，带着一种对他的好奇。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接在他疲惫不堪的思维深处响起，带着点玩笑的味道：


    “喵～”


    坂口安吾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撞了一下。


    幻觉？


    是过度疲劳和频繁使用异能的副作用吗？


    他甩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干扰驱散。房间里依旧只有纸张、灰尘和咖啡的味道。


    是幻觉吧。怎么说感觉像看到了太宰。他叹了口气嘲笑着自己，端起冷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沉浸在了工作中。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那排高耸直至天花板的书架顶部，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