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贺载权语气不善，挡在絮都身前。


    温伦天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温和了些，“只是想说，刚才那番话，我很欣赏。絮都小姐，你很有主见，也很有力量。如果你哪天厌倦了被保护，想要真正了解这个世界，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贺载权的侧脸，意味深长地说，“当然，如果你觉得贺向导隐瞒了太多，也可以来找我们Hunter。”


    贺载权冷笑一声，“温伦天，你倒是很有耐心。”


    “我只是欣赏人才。”温伦天耸耸肩，“尤其是像絮都这样，独一无二的人才。”


    絮都站在贺载权身后，望着温伦天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了拉贺载权的衣角，示意自己已经累了。


    温伦天看着她，忽然笑得更深了一些，“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不是吗？”


    说完，他转身离去。


    贺载权沉默地打开车门，将絮都送进副驾驶，自己也坐了进去，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贺叔叔，”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说，夏穗姐姐的等级提升，真的是因为我吗？”


    贺载权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很想告诉你和你无关，把所有压力都替你挡在外面，但很可惜，协会最精密的多项长期监测数据都显示，夏穗精神力稳定性的显著提高、甚至阈值的微弱提升，与你精神力场的活跃周期存在高度相关性。”


    “那确实和你有关系。”


    这个答案其实在絮都的预料之中，她自己也隐隐有所感觉，每次为夏穗进行深度引导后，不仅夏穗的状态会好很多，连带着她自己的力量似乎也变得更加圆融顺畅，仿佛一种双向的滋养。


    只是她没想到，这种影响竟然强大到能打破协会对哨兵资质固有的认知。


    “这意味着……我是特别的？还是危险的？”絮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迷茫，这种足以改变他人的力量，让她感到一阵心慌。


    “意味着你是絮都。”贺载权的回答斩钉截铁，“独一无二，仅此而已。至于特别还是危险，取决于拥有力量的人如何选择，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


    他的话语太过理所当然，竟然暂时压下了絮都心中的不安。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流光。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低声问道，“姐姐今天还是不回来吗？”夏穗已经连续几天待在协会下属的特殊实验室了。


    贺载权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嗯，她还在实验室适应突然猛增的身体素质和感官灵敏度。从F级跃升到D级，不仅仅是力量的变化，更是对整个世界感知方式的颠覆。


    她需要时间重新建立平衡，避免因控制力不足而引发意外。”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絮都却敏锐地感受到一丝异常，贺载权提到夏穗时，似乎变的疏离和公式化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总会长的质疑，还是因为夏穗的变化本身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控制？


    絮都没有再问，默默地将这份疑虑压在心里。


    回到滨江府邸，千珏一如既往地等候在门口，他的笑容完美无瑕，举止无可挑剔，仿佛协会总部里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


    “欢迎回家，贺先生，絮都小姐。”他微微躬身，目光在絮都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疲惫，但什么也没问。


    “准备点清淡的夜宵。”贺载权吩咐道，随即又对絮都说，“今晚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明天你要老老实实上学。”


    絮都无奈，“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安静的房间，絮都却没有丝毫睡意。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她的个人终端。为了保护她的，所以絮都的权限很高，可以直接联系到协会下属的多个部门。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夏穗所在实验室的内部通讯码。


    通讯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屏幕那头出现的却并非夏穗，而是一位穿着研究员白大褂，面容疲惫的陌生女性。


    “这里是第七适应性实验室，请问有什么事？”研究员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您好，我是絮都。我想找夏穗，请问她现在方便通话吗？”絮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屏幕那端的研究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以絮都向导的敏锐度，还是捕捉到了。


    那研究员似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似乎有人在示意她什么。


    “呃……很抱歉，絮都小姐。”研究员的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夏穗小姐正在进行深度感官隔离调整，这是关键阶段，按照规定，绝对不能被打扰，请您谅解。”


    深度感官隔离？絮都听过这个，这种调整通常用于等级低又濒临失控的哨兵，过程极其痛苦，且需要完全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为什么夏穗需要做这个阶段，有我在她永远不会失控。”絮追问道。


    “这个……是夏穗小姐自己的要求。”研究员回答得滴水不漏，但眼神却有些闪烁，“等她结束调整，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如果没有其他事……”


    通讯被匆匆挂断。


    屏幕暗了下去，映出絮都精致的脸庞，实验室那边的反应太奇怪了，那边一定出了什么贺载权没有告诉她的状况。


    絮都坐在黑暗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餐厅，絮都坐下时，千珏一如既往地准备好了营养均衡的早餐。


    “昨晚没休息好吗，絮都小姐？”千珏一边为她倒上温热的牛奶，一边温和地问道。


    絮都有些疑惑，她现在可不是前世那种普通人身体素质，以向导的素质，一晚上不睡而已，并不会出现什么难堪的黑眼圈或者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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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态。


    似乎是看出她的迷茫，千珏没有解释，只是笑笑又端一杯热牛奶。


    “想了一些事情。”絮都拿起勺子，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千珏哥，协会的第七适应性实验室你了解吗？”


    千珏撤盘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流畅，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职业笑容，“那是专门处理哨兵感官极端敏感化或失控后遗症的尖端实验室，保密等级很高，我只是一个管家，对此了解有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那一瞬间的停顿已经告诉了絮很多，连千珏都被叮嘱过要对此保密或回避。


    “没什么，只是偶然听到了这个名字。”絮都垂下眼睫，默默开始吃早餐。贺载权将她保护得很好，但过度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


    到达英才学校，熟悉的书香气息和少年们的喧闹声稍稍驱散了絮都心头的阴霾。


    她走向教室，远远就看到霍塬已经坐在位置上了，谁能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和对方坐了好几年的同桌，就连跳级都是挨着一起来的。


    白黑校服的少年，正埋头看着一本厚得离谱的书，封面上是复杂的基因螺旋结构图。


    听到脚步声，霍塬抬起头，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他眼下的青黑一看就像是熬了通宵。


    “早上好，霍塬。”絮都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在那本巨著上，“你看的书……好像越来越深奥了。”


    霍塬合上书，动作有些匆忙，仿佛被她撞破了什么秘密。


    “嗯，随便看看。”他声音有些干涩，目光快速地从她脸上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又迅速垂下，落在桌面的纹路上。


    他的态度比平时更拘谨，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让絮都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的霍塬虽然也沉默寡言，但和她相处时是放松，甚至是开心的。


    “你。”絮都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看起来好像很累？昨晚没睡好？”


    霍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难道能说，他昨晚彻夜未眠，一边啃着那些艰涩的生物基因学和能量动力学文献，一边在隐秘的论坛里试图搜寻任何关于“向导能让普通人觉醒哨兵”的蛛丝马迹，同时还要对抗内心那份混合着恐惧和保护欲的复杂情绪吗？


    他不能。


    “还好。”他生硬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缘，“只是有些课题需要提前预习。”


    絮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红的耳根，心里叹了口气，这么点大，还没自己高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整天哪来的忧愁。


    不过，好像，霍塬一直都是那个极其敏感且聪明的人。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的内容对絮都而言依旧简单，她的大部分心思都飘向了别处。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霍塬。


    他听得异常认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甚至会在老师讲到某个公式时，下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看似无关的生物学符号或参数，然后又猛地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