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霍塬依旧坐在位置上没动，眉头紧锁，盯着草稿纸上那些被划掉的符号，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絮都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霍塬猛地回神，像受惊般缩了一下，看向她。


    “霍塬，”絮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这是怎么了？”


    霍塬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要承认吗？承认他窥见了她世界那危险冰山的一角？承认他因此而感到恐惧，并可耻地想要逃离，却又疯狂地想找到一种能守护她的方式？


    “你这又是在生什么气。”絮都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这些年她都习惯了，这孩子总是莫名其妙会突然生闷气，仔细想想好像每次的节点都是她Hunter那些人开车来接她的时间。


    没给她想太多的时候，霍塬猛地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要再把当做小孩子，我也没有生气！”


    不好，他又说出这种一听就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的话，霍塬神情恹恹，配上那副天生清冷少年感，确实很符合大部分的人审美，至少絮都面对少年总是比其他人多出几分耐心，愿意哄着他。


    “好啦，别生气了，你不是说周休日想去天文馆看月亮吗？”絮都从书包拿出三张票，“喊上霍昀哥，我们一起去吧。”


    “不要！我不想他和一起。”霍塬拒绝得太快了，反而显得心虚，最后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只是……只是哥开始准备考研了，不想打扰他。”


    “好吧。”絮都表示理解。


    这个话题总算被霍塬糊弄过去（自认为），他重新转过头，看向絮都，眼神里之前的慌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认真的神色，认真得几乎有些固执“絮都。”


    “嗯？”


    “你……”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你以后，要更小心一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对你表现出过分兴趣的哨兵。”他说这话时，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但目光却没有躲闪。


    絮都微微一怔，看着他这副明明有秘密却还要努力告诫她的样子，心里某一处忽然软了一下。


    她故意歪了歪头，问道，“也包括你吗？你现在对我的兴趣，好像也比以前大多了。”居然开始研究基因学了。


    霍塬的脸“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他猛地低下头，几乎是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我只是……%&*@#……”最后几个字含糊得根本听不清。


    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絮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点。


    “好了，不逗你了。”她止住笑，语气变得温和而真诚，“谢谢你的提醒，霍塬，我会小心的。”


    霍塬这才慢慢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认真，甚至更加坚定。他看着她，非常郑重地，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承诺，一字一句地说，“嗯。总之，无论发生什么，我会用我的方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无法找到最准确的词语来表达，那股混合着担忧、恐惧和决心的复杂心情，最终，他有些笨拙地补充道，“我会试着理解，并且尽我所能的保护你。”


    絮都当然能看出小少年的决心，“真让人安心呢，谢谢你，我最棒的朋友。”


    闻言有着冷白皮的少年，脸上再次升腾出一片红晕。


    这种轻松日常的感觉，永远是过去最快的，很快地，就到了每月一次前往Hunter公司的日子。


    黑色的协会专用车平稳地停在Hunter那栋线条冷硬又低调的大楼前。絮都推开车门，早已候在门口的Hunter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恭敬笑容。


    “絮都小姐，这边请，温伦天先生正在等您。”


    每次来到这里，絮都都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属于哨兵的，永远充满渴望的精神波动，总是如同触须试图悄悄感知她。


    但絮都早在贺载权的教导下，学会筑起精神屏障，将这些试探隔绝在外。


    身后，执意来送她的霍塬站在车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才十四岁的少年身形清瘦的可怕，但依然绷得笔直，唇线紧抿，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翻涌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无力感。


    他看着絮都被Hunter的人引领着走向那扇吞噬一切光线的大门，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一个他无法触及，也无法保护的领域。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她要去为那些陌生强大的哨兵付出力量。


    一种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如果…如果他也拥有哨兵的力量，是不是就能更有底气地站在她身边？就像哥哥说的那样。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吐信，诱人却致命。


    霍塬的心猛地一跳，随即被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席卷，他在想什么？他竟然想利用絮都的力量？这和那些他鄙夷的，只想从她身上索取的人有什么区别？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就这么短短了一会功夫，他已经从南想到北，所有不该想的东西都被想了一圈，最后他沉转身上车，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你先回去。”絮都拍拍少年瘦的只有骨骼的肩膀，“我很快也就回去了，明天天文馆见。”


    “好。”


    *


    Hunter大楼内部，与其说是公司，更像一个精密运转的异空间，里面到处弥漫着一种冰冷混合着消毒水和能量残余的气息。


    絮都被引至熟悉的引导室外，门无声滑开。


    温伦天果然等在里面，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纽扣，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抬眼看到絮都，脸上立刻漾开那抹极具欺骗性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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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笑容，仿佛阳光穿透冷雾。


    “哟，我们的小救世主终于来了。”他语调轻松，带着熟稔的调侃，“再晚一点，外面那些家伙怕是又要开始躁动了。”他指了指门外，暗示着那些亟待引导的Hunter哨兵。


    絮都早已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微微颔首，“温先生。”


    “这次想先喝点什么？刚到了一批新茶，味道还不错。”温伦天站起身，亲自走向旁边的饮品台，动作优雅流畅，一副好客主人的姿态。


    他总是这样，用恰到好处的亲切和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聊，模糊公务的界限，营造一种轻松假象。


    “不用麻烦，开始正事吧。”絮都语气平静，不为所动。


    温伦天转过身，手里拿着两个杯子，闻言挑眉，故作伤心，“真是无情啊，每次来都直奔主题，让我这点待客的热情无处安放。”


    他的目光落在絮都身上，像是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那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但表面上依旧完美地控制在“欣赏”与“友善”的范围内。


    “好吧，听你的。”他耸耸肩，走在最前面，准备带着絮都，去顶楼那间专门用于引导的办公室，“今天还是老规矩，你先帮他们稳定一下，那几个老家伙上次任务透支得厉害，都快成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了。”


    絮都点头，老实跟着他。


    但她能感觉到，温伦天虽然谈笑风生，可是他自身的精神图景依旧和以往一样，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海洋，充满了深藏的负面情绪，负荷绝对不轻。


    但他从未主动要求她为他进行引导。


    一次也没有。


    絮都曾出于好奇问过他是否需要，当时温伦天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那双深邃的黑眸直视着她，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谑，“为我引导？还是算了吧，小絮都。”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下巴，却又在毫厘之处停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紧绷的危险味道，“我怕万一尝到了那种极致的安宁滋味，会像他们一样，彻底沉沦，再也舍不得放手，甚至跪倒在你面前，交出一切，那对我来说，可就太失态了，不是吗？”


    他当时虽然在笑，但絮都清晰地感知到，那笑容背后是极其认真的警惕和抗拒。


    他恐惧的不是引导本身，而是恐惧自己会因此失控，会向她卸下所有心防，暴露所有弱点，乃至交出掌控权。


    对于温伦天这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来说，那比力量暴走更难以接受。


    此刻，温伦天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为其他哨兵进行引导。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旁观者的笑容，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絮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精神壁垒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固，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严防死守，绝不让她的力量有一丝一毫渗透进去的机会。


    絮都，“......”


    这个男人，有病，还病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