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作品:《老实人破罐子破摔了》 31
独居生活分外难捱。
林砚生花了极长一段时间适应孤独,像重活一回。
最初的两个月,几乎每晚都在无聊空洞地哭泣。
他才发现,自己身体里原来有这么多泪水,怎么流也流不完。
他梦见秦舜。
梦里总还是那个小阿舜,孩子样,眼神温驯依赖。转瞬又变成大阿舜,同一张脸,没有笑了,一双大的、漆黑的眼珠,黑的发疼,一眨不眨地望住自己。
五年了。
他一闭上眼,眼前仍是那滴缀在阿舜睫尖的血,在晃啊晃。
秦舜刚走那会儿,罗耀山来看他,说怕他想不开。
“不,二十岁才配想不开,年轻时哪怕一事无成,死了也能被人说一句英年早逝。而我,我现在找死已太迟。”他自嘲地笑笑,“你看,我还有幽默感,有得救。”
“可是,砚生,我担心你。”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我爷爷去世,第二天却是大考,我蒙头睡一觉,还不是按时参加?”
漫无边际地絮叨一会儿。
罗耀山忍不住,“既然秦舜不回来了,不如你搬去我家住,我可保护你。”
怔一下,“不要。”
他说。
“为什么不?”罗耀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来抓住他的手。
林砚生极少在外透露自己和罗耀山的交情。
刚听说的人都很惊讶,仿佛听到什么无比荒谬的笑话。
这朋友终究是做不下去了。
他牵牵嘴角,“你也觉得我没人照顾就活不下去吗?不至于的。我是成年男人,有自己一份工作,收入微薄,也足够我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他的声音是冷静的、平淡的,没有一丝激动。
不欢而散。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秦舜的痕迹。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会引起回忆,最后实在住不下去,出去租房。旧房又舍不得被人糟蹋,空放着。
隔年春。
又到世贞的忌日。
上午九点至下午四点半,是灰灵安置所对外开放,供人祭拜的时间。
林砚生四点才到。
结果找了个空。
他明确记得龛位,绝不会错。
询问后,管理员告知他,死者的儿子已将骨灰移走,半年前的事。
也是。
没钱的时候只好将就,但凡有点钱,合该正经八百地买块风水宝地,才算孝顺。
“……新址在何处?”林砚生木了很久,问。
“?”管理员困惑,“我怎么知道?”
“哦,是的,”他说,“谢谢您,谢谢。”
那,明年就不用再来了吧?
他想。
植着树的天际线上是似远似近的都市钢铁丛林,霓虹灯网张开。
林砚生握着一球细碎的紫阳花,没搭车,沿着马路,慢慢地、无声地自夕阳步入夜幕中。
32
雨停了。
无风,一玻璃珠光。
林砚生带着廉价的宿醉苏醒。
近来,他每晚睡前喝酒——大抵不够格算酗酒,他不海量,一杯就够他住醉乡。
先洗个澡。
浇醒灵魂。
然后他先去楼下档口买一点熟食,再到书摊。
最上层报纸的新闻头版印着张英俊面孔。英俊的简直让人吓一跳,即便像素模糊也能看出眼神锐利。
——是秦舜。
他仿佛已全然褪去年少青涩,锋芒毕露。
大约是三年前,他开始逐渐频繁地出现在媒体上。很快,人人都知道秦家的继承之战,半路杀出个厉害的私生子。
现款、股票、黄金、珠宝、房产、商铺、工厂、种植园……钱再多也没人嫌更多,又要多割一份,谁乐意?
外人无从得知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一切尘埃落定。
此期间,秦舜在校创办公司,而后休学,专心经营。
他个人的资产增长,与他的性格之怪戾一般的引人瞩目。
曾经的少年秦舜似不复存在了。
有人骂他,说他黑心黑肺,视人作工具,不讲情面,一无用就抛弃;也有人说他好,起码工钱给足,唯才是用,肱骨都是贫家子弟。
但林砚生手上并非正经新闻,而是秦舜的花边消息。
每月都在传,每次换主角。
林砚生没细看。
只一眼,万分烧心。
这几年他没故意单着,相亲过两三回,都没成,他年轻时就不算受女人青睐,随着年纪渐长,愈发乏人问津。
尽管他知道世上有许多比他优秀的男人,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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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亲手抚养长大、曾经依靠他生存的孩子,变得让他望尘莫及,这完全是另一码事。
“林老师,买报纸?”老板问。
“不。”林砚生回过神,佯装不是故意,把纸面翻反地放回。
他去出版社送稿子。
上月老编辑和他唉声叹气,说他们每况愈下,老板打算将整块业务连楼打包出售,敲定本月是最后一期。
天灰暗,像他的前程。
正怏怏不乐着。
一抹红色从眼角蹦过,林砚生随意地一瞥,看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童从步道蹿出,蹲在车屁股后的盲区捡球。
司机无察觉,继续在倒车。
刹那间,他寒毛直竖,不知哪来的勇气,扑到车上。
“停下!!!”
“吱——嘎——!”
小女童哇哇大哭。
林砚生自己还跌坐在一汪泥水里,先去看孩子有没有出事。
幸好幸好,有惊无险。
开车的年轻人满头冷汗地道歉,孩子的母亲后怕莫及地感谢,还有路人在围观,有人问是否要叫警察,等等,汇作一片吵嚷。
“没事就好。”林砚生说,“不,不,我不过是做应该事。我还有工作要办,快赶不及。”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文件袋从手上不翼而飞。
四下一看,发现在车轮下。
林砚生:“……”
土豆色文件袋被碾破,稿纸散落一地。
又开始下雨。
一阵阵废气,泥腥,水霉味包围过来。
他想,该带把伞的。
有人在他附近站定脚步,快速地捡齐剩下几张稿纸,递到他面前。
“谢谢。”林砚生没看便先说。
他把手在裤子上还干净的地方擦了一把,才去接。
他猛地发觉这只手眼熟。
宽大的手掌,粗长的指骨,无名指的骨结的旁边有一道疤痕,与秦舜小时候在糕饼厂打工受伤留下的一模一样。
一、二、三。
他定住。
连缝针数都相同。
他仍蹲在地上,脖子死僵,抬头看去。
看清了。
脸涨得通红。
“叔叔,你脚崴了,该去医院诊断一下。”
秦舜伸手扶他,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