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 章138

作品:《病弱太子的摆烂日常

    不过是恰好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换任何一个人来,未必就做得比他差。


    这世间离了谁就能转,他又何尝会是那个例外?


    一个,彻彻底底的卑劣者。


    时间流逝,一去不复返。


    经过几天焦急赶路,温景珩终还是回到皇宫。


    站在朱红宫墙下,仰头看,是四四方方的天。


    这个,生养他,承载了他一切悲欢喜乐的地方。


    风飞过碎发,带来十年前的声响。


    温景珩去见了晟帝。


    安静的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等待上首帝皇最后的处决。


    晟帝高坐上首,安静的看着底下虽跪,但脊背挺直的少年。


    十九岁,马上就到弱冠之年。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他看着他从襁褓中牙牙学语,到童年时蹦跳着喊阿爹,一晃数十年过去,那孩子已长成远超先祖的谦谦君子。


    只是这孩子心里总像横着什么。


    那算不上不自信,更像是一种对自我的苛责与否定。


    他是自信的,信自己的聪慧果决,信自己的骑射武艺,信自己终将成为一代英明君主。


    可他又偏生不信自己,总觉内心藏着卑劣,不信自己配拥有常人那般坦荡的情感。


    这孩子,活得太矛盾了。


    晟帝打心底不明白。


    他不理解自己这种唯我独尊的人,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孩子的。


    可后来在无数次的重启时空中,他好像又明白了。


    他冷眼旁观着温景珩的生活。


    温景珩住于乾清宫,吃喝用度皆照着他这个皇帝来,请的是当代最好的大儒。就连表面上,满朝文武,八方势力都知,温景珩这位皇太子,深受皇帝宠爱,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与天道,都对这个孩子有着无与伦比的偏爱。


    在真正的第一世,晟帝并不爱这个孩子,他恨他,却又不得不养着他,不得不对演出“慈父”样。


    晟帝想,他会按照祂们的意思,给这个孩子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全当是弥补那个人了。


    但除此之外,他不会与这个孩子过多接触,每每与那个孩子清澈的目光对视时,那些深埋的罪孽,便会如附骨之疽般,啃噬他的心神。


    岁月如流水般逝去,温景珩就这样,一点点长大。


    当晟帝再次认真审视这个孩子时,敏锐的发现,他那未被完美隐藏好的,深藏于眼底的淡漠与防备。


    当时的晟帝不以为意,甚至在心中嗤笑出声。


    瞧,这就是皇家人,骨子里流淌的血,都是粘稠的恶心。


    晟帝亲手将温景珩捧上皇位,将他捧到祂们的面前。


    祂们将真相告诉了温景珩,期待他做出选择。


    于是,晟帝的生命,在此刻终结。


    晟帝眼睁睁看着温景珩将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


    濒死之际,晟帝并不愤怒,只是感到有些不解。


    为什么?


    他给了他世上最好的一切,那他到底还在怨恨什么?


    晟帝不理解。


    他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时钟开始滴滴答答的倒转。


    晟帝回到了温景珩出生的那一日。


    他开始有意无意观察这个孩子。


    看着温景珩从一个会笑、会哭闹的鲜活孩童,在无数双眼睛的期盼与规训下,渐渐长成一位只会扬起温和笑容、完美得如同模子刻出的太子。


    晟帝心中依旧没什么波澜。温景珩比起他,已是幸福得太多太多。


    锦衣玉食,无上尊位,还有万人追捧的“爱意”,这难道还不够吗?


    然而结局依旧。


    当匕首再次刺入胸膛,晟帝终于意识到自己疯了。


    他像是与温景珩较上了劲,非要弄明白这纠缠的因果不可。


    一次次重启时间,一次次回到原点。


    晟帝从未听过一句话,“当你对一件事物或一个人产生好奇时,他便已入了你的眼,浸了你的心。”


    若是听过,或许便能对自己如今的执拗窥得半分答案。


    晟帝开始主动接触温景珩,可他不知道如何与一个孩童相处,于是去问了后妃和文武百官。


    答案五花八门,晟帝听着心头烦躁,干脆随便挑了件,就从每日清晨的互道早安。


    晟帝不与温景珩住一起,只是同在乾清宫而已。可晟帝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于是,每日天还未亮透,离上朝尚有许久,他便雷打不动地去打扰温景珩,硬是把被窝里,睡眼惺忪的小团子薅起来,板着脸道一声“晨安”,再逼着那还没睡醒的小孩也回一句。


    这才心满意足地滚去上朝,只留下满脸懵懂、额前还翘着一撮呆毛的温景珩,坐在床上对着空荡的门口发愣。


    小团子大约是嗅到了父皇态度里的松动,开始主动往晟帝跟前凑。


    小小的一团,规规矩矩站在面前仰头望他时,那双眼睛里盛着的,全是对父亲的孺慕与依赖,清澈得像浸在泉水里的琉璃。


    后来,不等晟帝清晨去掀被子,小团子已自己收拾妥当,安安静静立在殿门前等他。


    有时困得身子直打晃,脑袋一点一点的,也还是会在看见晟帝身影时,努力睁大眼睛,脆生生喊一声“晨安”,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奶气。


    孩子胆子倒是见长,见父皇脸上的冰霜一日日消融,便越发黏人。


    晟帝处理政务时,他就安安静静待在一旁,要么捧着本小书看得入神,要么握着支小笔歪歪扭扭地写字,只是每隔片刻,总会偷偷抬眼瞄一下晟帝,见父皇并未驱赶,便立刻弯起眼睛,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得乖巧又得意。


    晟帝余光瞥见,心头莫名一动,竟觉得那对小酒窝鼓鼓的,瞧着……倒觉得莫名好捏。


    父子俩的关系,就在双方都未曾留意的地方,悄悄暖了起来。


    晟帝没察觉到,那道小小的身影,早已不动声色地钻进了他的生活。


    案头不知何时摆着的蜜饯,独处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敲出摇篮曲的调子,某个深夜,见小孩趴在桌边睡熟,他会俯身将那团软乎乎的小身子抱起,一步步走回寝殿,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