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章疯了的晟帝

作品:《病弱太子的摆烂日常

    “哐当!”


    晟帝呆站在原地,手中的玉碗重重砸在地上,米粥四溅。


    巨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晟帝恍惚间又想起珩儿那日的模样。


    温景珩走后,晟帝只觉得心中不安,莫名而来的情绪太强烈了,这让他顾不得与赵太傅谈话。


    随便把人打发走了后,就急匆匆召出暗卫,寻问太子的下落。


    晟帝找到温景珩时,小小的人正蜷缩在角落边,鲜血早已与红衣融为一体,滴滴答答的从衣角滑落。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抱起小太子,一手的黏腻,脸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都泛着青白色。


    晟帝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抱着血人一样的珩儿,回到乾清宫的,脑子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所幸温谕是个有主见的,知道这种情况太医们治不了,连忙把国师大人请来。


    乾清宫里气氛几近窒息。


    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外殿,没人知道国师做了什么。


    只记得,国师出来后,脸色白到不正常,“殿下已无性命之忧。”


    说完,身形一晃,被赶来的白鹤接住,带回观星台。


    晟帝一心都在小太子身上,哪还顾得上旁人怎么样,进了内殿直奔床榻。


    颤抖的手伸向温景珩的鼻下,感受到有轻微的气流后,恐惧被庆幸取代,晟帝几乎跌坐在地。


    又哭又笑得像个疯子,晟帝不知道如果珩儿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会疯的,他真的会疯的。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绝不能再失去珩儿!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珩儿无事!只要珩儿无事!


    温谕和暗卫都在殿外,给这对父子留下相处的空间。


    烈日如刀,斜斜切进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滚烫的光斑。


    温谕抬手遮住刺痛的眼睫,指尖筛落的碎金在腕间晃动。


    铜铃在风中寂寥地响,他望着宫墙四角方方的天空,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这日复一日的晨昏,竟都靠着太子殿下鲜活的身影在勉强维系。


    若那日太医跪禀的药石无医成了真......心口猛地一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御花园的梅树怕是再开不出半分春意,永寿宫的铜炉也暖不了这满室寒霜。


    那些藏在奏折批注里的诙谐、御书房案头突然出现的蜜饯,还有暴雨夜执意送来的伞,都将化作青烟消散。


    殿内传来的瓷裂声,惊飞檐下鸟雀,温谕看着飞鸟,恍惚间看到了殿下小时候的样子。


    他们这些在深宫熬日子的人,若是未曾见过光明便罢,可偏偏让他们见到了,那便再也舍不掉,放不下。


    四目望去,皆是高高红墙,里面的所有人,皆是困在鎏金笼中的傀儡。


    宫娥垂眸擦拭积灰的青铜镜,太监佝偻着背,清扫落不尽的枯叶,廊下的铜鹤香炉永远在燃,却怎么也熏不出半缕鲜活的烟火气。


    世人皆道紫禁城金镶玉砌,每一片琉璃瓦上都映着天家威严。


    可只有被困在朱墙里的人才知道,那些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不过是裹在身上的金丝软甲。


    琳琅满目的金玉器皿,全是锁魂缚魄的精致刑具。


    这座以皇权浇筑的牢笼,早已将活人磨成了晨昏定省时叩拜的木俑。


    御河冰裂的寒夜里,新来的小宫女蜷缩在廊下啃着冷硬的窝头,恍惚又看见老家爹娘将她推进马车时泛红的眼眶。


    掌事姑姑抚摸着鬓间新得的翡翠簪子,镜中人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江南水乡的烟雨。


    有人为五斗米折腰,有人被家族当做攀附的阶梯,可宫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每个人都成了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连呼吸都要按着规矩起伏。


    他们原是甘愿溺在死水般的岁月里,直到那人踏着满地碎金闯入宫阙。


    太子殿下执卷谈笑的疏朗,雪中递来的手炉余温,还有御膳房特意多留的桂花糖糕。


    这些琐碎的暖意如星火燎原,将众人冰封的心烧成滚烫。


    可如今烛火摇曳欲灭,才惊觉那些习以为常的光亮,早已成了支撑残躯的脊骨。


    若这光芒真的熄灭,只怕整座宫城都会随着坍塌,化作深埋在朱墙下的、无人收殓的亡魂。


    “吱呀”,门开了。


    晟帝又恢复成了那个威严的帝皇,手中死死攥着国师留下的纸条。


    纸条内容只有短短三句话:


    “一愿破云,二愿断厄,三愿众生念如铁。


    千声祷,万声谒,心火燃尽幽冥雪。


    若得十万虔诚起,东宫自有祥云叠。”


    晟帝面色平静,一条条指令有序颁布:


    “即日起更年号为“续珩”,每日晨钟暮鼓时,吏民需面朝皇城高呼“殿下千秋。””


    “太子生辰为“圣临节”,举国茹素,禁屠宰,违者以“渎神”罪凌迟。”


    “令各州府县设立“祈恩坛”,供万民焚香祝祷,为太子祈福。”


    “自今日起,全国斋戒三月,禁屠宰、罢宴乐,官民一体,诚心祈愿。”


    “凡有百姓愿书“愿君安”三字,焚于炉中者,皆可抵赋税一钱,以示天恩。 ”


    “僧道寺院、民间祠庙,日夜诵经,为太子延寿,朕当厚赐香火。”


    “敢言太子“病重”、“不豫”者,拔舌。 私藏丧仪物品者,诛九族。各地需每日呈报祥瑞,无则造之。”


    朕要这山河,日日为他贺喜!


    温谕领旨告退,对晟帝有此旨意,早就不见怪了。


    这朱墙锁魂处,众人皆作常态行。金簪绾着疯癫,玉带缠满痴狂,看似衣冠楚楚的皮囊下,早是被宫规礼教碾碎、又在欲望泥沼里疯长的破碎魂灵。


    正常人,在这深宫是活不下去的。


    夜色如墨,悄然浸染天际。


    这一夜,整座紫禁城像被抽走了魂魄的空壳,唯有此起彼伏的祈愿声,在寒夜里断断续续地飘荡。


    掖庭宫的廊下,老嬷嬷们佝偻着背,用枯槁的手拨弄着铜炉里的香灰,每添一柱香,都要对着北方重重磕头。


    年轻的宫婢们挤在狭小的值房里,攥着褪色的帕子低声啜泣,她们想起太子路过时随手赏赐的桂花糕,想起他温声询问“夜里可冷”的关切,泪水便止不住地滚落。


    永寿殿内,妃嫔们卸去珠翠,披散着长发跪在蒲团上。


    往日明艳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晕花,董妙菱死死攥着太子幼时送的玉佩,指节泛白。


    陈婉柔对着佛像不停诵经,声音嘶哑得近乎破碎。


    温景煜在寝殿里来回踱步,衣袍扫过烛火,在墙上投下凌乱的影子。


    温明玉蜷缩在榻上,将脸埋进锦被中,压抑的哭声混着风声,听得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