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点生意上的恩怨，就雇凶用这种极端方式杀人，还搞得惊天动地，这不符合林向东这种精明生意人的行事风格。


    更像是有人想把水搅浑，或者另有隐情。


    而且，林向东此刻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寻求庇护和息事宁人的姿态，而不是胜利者的嚣张或者复仇者的快意。


    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的话的可信度。


    郝杰将一杯澄亮的茶汤推到林向东面前，终于缓缓开口：“向东啊，秦家这事，确实闹得太不像话。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对你很不利。”


    他顿了顿，看着林向东的眼睛：“你跟我说句实话，秦爷父子的事，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向东立刻坐直身体，表情严肃：“郝爷，真不是我干的，撑死了就是几千万的生意，我没必要把自己往绝路逼。”


    郝杰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抿了口茶，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向东见时机成熟，身体前倾，语气更加诚恳：“郝爷，我想求您老出面，帮我给秦家递个话，主要是跟秦家解释清楚。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的事，不管谁对谁错，都过去了。如果秦家看上了我的项目，那就拿去吧，只求以后大家能相安无事，各做各的生意。”


    郝杰沉吟了片刻。


    他确实不希望自己的生意上，持续这种高度的紧张和冲突。


    而且。


    既然林向东主动和解，而秦家那边刚遭重创，也需要时间喘息，这倒是个机会。


    “嗯，”郝杰放下茶杯，“你说的有道理。打打杀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件事，我姑且做一次调停人。”


    林向东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忙端起茶杯：“多谢郝爷！”


    “行了，”郝杰摆摆手，“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我会找机会跟秦明谈。不过，话说在前头，秦家刚刚经历这么大的事，秦明那小子现在心里憋着火，能不能谈成，我不敢打包票。在我消息之前，你和你的人，务必安分守己，别再惹出任何是非。”


    “一定一定！全听郝爷安排！”林向东连连保证。


    从郝杰的茶室出来，坐进自己的车里，林向东脸上那种谦卑和感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把水搅浑，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再借助郝杰这样的老前辈施加压力，这便是他的处理方法。


    ……


    林向东离开后，茶室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普洱陈香袅袅盘旋。


    郝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目光深沉，显然在仔细掂量林向东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坐在下首安静品茶的智囊曾靖。


    曾靖平时话不多，但看问题往往一针见血。


    “阿靖，”郝杰缓缓开口，“你觉得，林向东刚才的话，有几分可信？”


    曾靖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沉吟片刻，语气平和而客观：“老板，如果按照常理和普通人的逻辑思维来判断，林向东确实缺乏动机，也更缺乏胆量用那种方式去动秦爷。惹火烧身，得不偿失，这不像一个精明生意人的选择。从这一点看，他的说辞是站得住脚的。”


    郝杰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曾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但是，老板，林向东他不是普通人。我们都很清楚，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仔，能在短短时间内攒下现在的身家和地盘，如果没有远超常人的城府、手腕和野心，是绝对办不到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有时候，看似最不合逻辑、最大胆妄为的事情，反而可能是最高明的障眼法，或者是为了达成更深层次目的而采取的非常手段。我们不能完全排除他兵行险着的可能性。”


    郝杰听懂了曾靖的言外之意。


    他内心深处，对林向东并非全无怀疑。这个年轻人，崛起得太快，心思也太难测。


    郝杰又将目光转向另一侧的罗东。


    罗东是他的得力干将，向来欣赏有胆识、有能力的年轻人，对林向东也颇有好感。


    “阿东，你怎么看？”郝杰问道。


    罗东坐直身体，声音洪亮而直接：“老板，我觉得曾先生分析得有道理。但我觉得，现在纠结是不是林向东做的，意义不大。”


    “说说你的看法。”郝杰笑着问道。


    “老板。”罗东看向郝杰，目光坦诚：


    “我认为重要的是，林向东现在明确立场，主动和解，愿意接受您的调停，并且他正在为您做事。这就够了。以他的能力和潜力，他对您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解决眼前这点麻烦，更在于未来。只要他能为您所用，带来利益，有些事，没必要追根究底。”


    罗东的话很实在，充满了实用主义色彩。


    价值，是衡量一切的首要标准。


    超越个人情感。


    郝杰听完两人的话，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手指轻轻敲了敲紫檀木的茶几，显然已经有了决断。


    他欣赏曾靖的缜密，也赞同罗东的务实。


    “阿东说得对。”郝杰笑了笑，“是真是假，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立场和未来的用处。”


    郝杰随即对罗东吩咐道：“阿东，那就辛苦你跑一趟秦家，去见见秦明。就说我郝杰想做個和事佬，请他赏脸吃个便饭，顺便也请上林向东。大家坐下来，喝杯酒，把之前的误会说开。告诉他，冤家宜解不宜结，总打打杀杀，耽误的是大家的生意和财路。”


    “明白，老板，我这就去。”罗东站起身，领命而去。


    郝杰看着罗东离去的背影，重新端起茶杯，对曾靖悠然道：“看看秦明那小子的反应吧。这顿饭，能不能吃成，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了。”


    曾靖点了点头，他知道，郝杰这一步棋，既是调停，也是一次敲打。


    试探秦明的态度，同时，也是提醒秦明，让他不要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