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办公室只剩下徐峰和林向东两人时，刚才刻意维持的轻松气氛瞬间消散。


    徐峰反手关上门，脸上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他快步走到林向东办公桌前，声音压得极低：


    “向东，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这心里直打鼓。警方肯定会大规模调查，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徐峰的额角渗着细汗。


    当初同意对秦爷采取手段，是想解决麻烦，但万万没想到金爷会派来一个如此疯狂、不计后果的杀手，把事情搞到惊天动地的地步。


    林向东看着明显不安的徐峰，从烟盒里弹出两支烟，一支递过去，自己叼上一支。


    他“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先给徐峰点上，再点着自己的，深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梅毒，别自己吓自己。恰恰相反，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反倒安全了。”


    “啊？”徐峰一愣，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疑惑地看着林向东，“这……这是什么道理？动静越大，查得不是越严吗？”


    林向东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局势的冷静：“查得严是没错，但查的方向会不一样。你换个角度想——”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徐峰，“如果你是雇主，花钱请人去做掉秦爷这种级别的目标，你会找这种类型的杀手吗？”


    徐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除非我脑子进水了！这哪是杀手，这他妈是疯子，是亡命徒！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没错。”林向东赞许地点点头，“找这种杀手，等于是在自己脑袋上挂了个喇叭，告诉全世界‘我要杀秦爷，而且我不怕把事情闹大’。这符合逻辑吗？”


    徐峰似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林向东继续分析道：“正常的雇主，尤其是我们这种有家有业、想悄悄解决问题的人，最希望的是什么？是悄无声息，是意外，是查无可查。最好秦爷死了，大家都以为他是突发疾病或者遇到普通车祸。我们会找一个这么张扬、这么容易把警察和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的疯子吗？”


    “绝对不会！”徐峰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所以，”林向东弹了弹烟灰，


    “警方不是傻子。他们看到这种作案手法，第一时间就会判断，这绝不是普通的仇杀或者商业纠纷雇凶杀人。这更像是一种……宣言，或者是一种极端报复，甚至可能是灭口。


    雇主的身份和动机，绝对不简单。他们的调查重点，会放在那些有能量、有理由用如此激烈手段对付秦爷的势力上，或者去查秦爷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被人灭口。而我们……”


    林向东指了指自己和徐峰，语气轻松了些：“我们和秦爷的过节，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到这种你死我活、必须闹到天翻地覆的地步。在警方眼里，我们反而缺乏这种‘疯狂’的动机。我们现在越是表现得正常，越是配合调查，嫌疑反而越小。”


    徐峰听完这番分析，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这才猛吸了一口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是我太紧张了。”


    林向东却收敛了笑容，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不过，梅毒，放松归放松，该有的警惕不能少。秦爷死了，但秦家还有人在。秦明比他爹更阴沉，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峰皱着眉，凑近了些，小声说道：“要不……把他也做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向东没立刻回答，只是抽着烟，望着窗外城市的天际线，眼神莫测。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峰：“你敢去？”


    “我……”徐峰被林向东的话激了一下，脖子一梗。


    不等徐峰开口表态，林向东接着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更显现实：“现在，秦家周围都是警察，眼线密布，你去试试？”


    徐峰瞬间蔫了，刚才那股狠劲消失得无影无踪，讪讪地缩了缩脖子：“那……那还是算了，太扎手了。”


    林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其他事情一概不碰、不问，同时睁大眼睛，提防可能会来的报复。稳住不乱，比什么都重要。”


    “嗯，明白了。”徐峰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


    郝杰位于郊区的别墅。


    茶室里，静谧雅致，紫砂壶里泡着上好的普洱，茶香袅袅。


    林向东坐在郝杰对面，神情恳切。


    他将与秦诺结怨的经过，以及后来遭遇的两次刺杀，原原本本地道来，只是语气间，将自己放在了被动受害的位置上。


    “……郝爷，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秦公子年轻气盛，我林向东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我应该早点来找您，但说到底，就是生意场上的摩擦。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会闹到动刀动枪的地步。”


    林向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不瞒您说，那两次，我真是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郝杰面前：“这是我后来想办法查到的一点东西，能证明秦家确实对我下了手。我本来想着，拿着这个，私下里找秦公子谈谈，大家各退一步，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毕竟，真要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何况还有法律在头上悬着。可谁承想……”


    林向东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和无奈：“我还没找上门，秦公子就……唉，这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郝爷，您说，我林向东就算再有魄力，会用那种方式去动秦公子和秦爷吗？那不等于把自己也架在火上烤？”


    郝杰慢条斯理地洗茶、斟茶，锐利的眼睛始终似闭非闭，像是在品味茶香，又像是在品味林向东的每一句话。


    他听着林向东的叙述，偶尔抬眼扫一下对方的表情。


    正如林向东所料，郝杰这只老狐狸，江湖资历比秦爷还老，看事情的角度更为老辣。


    他觉得林向东的话有道理。


    林向东又不蠢，又不疯。


    怎么会做那么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