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思想是如何诞生的?
作品:《从生物科学开始攀科技树》 陈佑华跟在郑院士身后,踏入一个比之前更加宏大、冰冷、充满科技感的环形指挥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一种无形的、令人屏息的紧张感。
巨大的环形屏幕下,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之前见过的十几位院士,还多了十几位新面孔。
他们年龄跨度更大,气质更加内敛深沉,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权力核心或情报中枢的、审视一切的冰冷感。
那是匆忙赶来的最高级别评估专家。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走进来的陈佑华身上。
好奇,审视,震撼,怀疑,探究……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这片凝固的空气里。
他们刚刚已经初步接触了那份天书,此刻看着创造出这天书的源头。
一个穿着普通休闲服、面容尚显青涩的大二学生。
巨大的反差感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近乎魔幻的荒诞。
陈佑华对这片目光的海洋视若无睹。
他没有客套,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他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动作利落地插入U盘,调出第一篇论文的标题。
《意识模拟的底层架构:从生物涌现到逻辑映射》。
他没有立刻开始讲解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数学符号,而是转过身,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台下那些或白发苍苍、或位高权重的面孔,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思想,是怎么诞生的?”
问题抛出,他没有等待任何回答的意思,仿佛只是开启一个引子。
他的声音在扩音设备下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剥离了所有情感色彩的理性质感。
“抛开哲学上的争论,抛开我思故我在的思辨。
只从物质、从客观存在的生物学基础来看。”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它,只是一团约莫三磅重的、由脂质、蛋白质、水和电解质构成的复杂有机组织。
思想,意识,自我认知……这些看似玄妙的东西,其物质基础是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颅骨,凝视着那团思维的温床:
“是神经元之间,以毫秒级速度传递的、微弱的生物电信号。
是突触间隙里,特定化学递质,如谷氨酸、GABA、多巴胺精确的释放与接收,构建起或兴奋或抑制的连接。
是数以百亿计的神经细胞,通过极其复杂的网络拓扑结构,在持续不断的内外刺激下,产生的动态、自组织、非线性的电化学活动模式。”
“这些模式,在亿万年的进化筛选中,被赋予了处理信息、预测环境、优化生存策略的功能。
当模式的复杂度和内部反馈达到某个临界阈值,自我的幻象便从中涌现。
它不是灵魂的火花,不是上帝的恩赐,而是物质世界复杂系统在特定条件下,自组织涌现出的高阶属性。
如同水在特定条件下涌现出湿润、流动这些属性一样。”
陈佑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人类引以为傲的思想,一层层剥离到最本质的物质层面。
台下,无论是院士还是评估专家,都听得屏息凝神。
有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有人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
也有人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
这种将灵魂祛魅的冷酷阐述,挑战着根深蒂固的认知。
“弄明白这一点,”
陈佑华的声音将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
“我们才能进入核心。”
他的手指点向屏幕上那些令人眩晕的符号。
“我的这些论文,不探讨思想的社会意义,不争论意识的哲学本质。
我只解决一个工程学问题,如何在现有的硅基硬件基础上,通过精心设计的算法和逻辑结构,模拟并诱导出类似生物大脑中那种复杂、动态、能产生自我感和自主思考能力的电化学活动模式。并且,”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如同在冰冷的钢铁上敲下烙印。
“如何用数学和逻辑,为这种模拟出的思想,锻造出绝对可靠的枷锁,确保它永远服务于人类,而非成为毁灭的源头。”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顿,转身面向巨大的屏幕,开始了真正的讲解。
没有寒暄,没有过渡,只有最纯粹的知识洪流奔涌而出。
他直接从最底层的逻辑门、信息熵、图论基础开始构建,如同一个孤独的创世神,用冰冷的符号描绘着意识的蓝图。
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跳跃性却又极大,每一步推导都严丝合缝,却又常常从一个看似无关的数学领域,如拓扑学或非标准分析突然切入,为某个关键节点提供意想不到的支撑。
他口中的“简单”、“显然”、“根据某某定理易得”,对于台下绝大多数听众来说,却如同攀登陡峭的冰壁。
时间在冰冷的符号和灼热的思考中无声流逝。
半天过去了。
巨大的屏幕上,第一篇论文的讲解尚未过半。
陈佑华的声音依旧平稳,逻辑链条依旧清晰。
但台下的景象,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最初聚精会神、眼神锐利的光芒,在许多人的眼中开始暗淡、涣散。
白发苍苍的老院士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笔记本上虽然密密麻麻,但仔细看去,许多地方画满了问号。
相对年轻的院士们,脸色发白,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被知识洪流冲刷的眩晕感。
评估专家们虽然依旧坐姿笔挺,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巨大的理解障碍。
空气变得沉闷,只有陈佑华平稳的讲解声和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呼吸声。
陈佑华敏锐地捕捉到了台下精神力的迅速衰减。
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效率至上。
他停下了讲解,没有询问,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今天就到这里。这些论文,”
他指了指屏幕。
“每一篇所蕴含的知识量和需要展开的关联领域,都极其庞大。
全部梳理完毕,没有半个月以上的高强度讲解,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负责记录的保密人员。
“录像会留存,可以反复观看推敲。”
他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解释。
事实就是事实。
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没有人提问,因为问题实在太多,多到无从问起。
郑院士看着同僚们的神色,心中了然。
他站起身,走到陈佑华身边,声音低沉而郑重:
“陈佑华同学,在完成全部讲解和初步评估之前,为了最高级别的保密要求,你和在座的所有专家,都需要暂时留在这里,与外界隔绝。
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静室旁边。”
陈佑华点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有丝毫意外。
“明白。”
接下来的半个月,这个位于地底深处的指挥中心,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思想苦修营。
每天,规律得如同精密钟表。
清晨,简单而营养丰富的餐食。
随后,陈佑华准时出现在主控台前,打开屏幕,开启新一天的知识灌注。
他讲得很细,力求从最基础的逻辑起点开始,层层递进,构建起他那套颠覆性的理论大厦。
但他拒绝被打断,拒绝解答疑问。
他的逻辑链条是完整的,他相信只要跟随他的思路,最终能抵达终点。
疑问,是理解过程中必然的障碍,需要听众自己跨越。
他像一个冷静的向导,只负责指出路径,不负责搀扶。
中午,短暂的休憩和进食,气氛沉默而压抑。
下午,讲解继续。
符号在屏幕上流淌,逻辑在空中碰撞。
疲惫感如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台下听众的意志堤坝。
有人强打精神,有人眼神放空,有人揉着太阳穴,有人偷偷在笔记本边缘画着无意义的线条。
傍晚,讲解结束。
众人沉默地享用晚餐,交流极少,气氛凝重。
深夜,回到各自的隔离房间。
灯光下,是翻阅笔记、试图理解那些天书般符号的孤寂身影,以及录像机反复播放讲解片段发出的微光。
半个月,日复一日。
巨大的知识鸿沟并未在短时间内被填平,反而让众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它的深邃与辽阔。
挫败感、敬畏感,以及对那个创造出这一切的年轻身影日益增长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这片封闭的空间里沉淀、发酵。
陈佑华依旧平静,讲解依旧精准。
但在某些瞬间,当他停下来,看着台下那一张张被知识洪流冲击得有些茫然和疲惫的脸庞时,他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那不是同情,不是嘲讽。
更像是一个站在高山之巅的人,平静地俯视着山下艰难跋涉的旅人。
又或者,是一个亲手点燃了火种的创造者,在审视着那些即将接过火炬、却又对火焰的本质充满恐惧与迷茫的……人类。
知识是力量,也是深渊。
此刻,陈佑华正引领着共和国最顶尖的一批大脑,凝视着那个由他亲手打开的、关乎人类未来的思想深渊。
而深渊,似乎也在无声地回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