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了？”


    这个字，狠狠地戳中了侯亮平的痛处。


    他可以承认自己累，可以承认自己被算计，但他不能承认自己怂！


    “我没怂！”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沙哑的嗓子里带着血丝。


    “那就给我拿出个样子来！”


    沙瑞金顺势加了一把火。


    “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你一个人干不动，就去找帮手！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秦思远那边，最高检那边，都是你的后盾！”


    “我沙瑞金，也是你的后盾！”


    侯亮平剧烈地喘息着，胸口不断起伏。


    沙瑞金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他几乎停摆的心脏。


    是啊。


    我怕什么？


    我身后站着最高检，站着省委书记！


    祁同伟那点东西，就算抖出来，又能把我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个处分！


    可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滚回北京，他侯亮平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书记！”


    侯亮平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身体还有些摇晃。


    但他站直了。


    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我明白了。”


    “这个案子，我接了！”


    “不把他们连根拔起，我侯亮平，绝不收兵！”


    沙瑞金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好。”


    “这才是我认识的侯亮平。”


    “去吧，放手去干。”


    侯亮平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背影里，颓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办公室的门关上。


    侯亮平靠在走廊的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拿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亮平同志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祁同伟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圆滑，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热情。


    “祁厅长。”


    侯亮平的声音冷得掉渣。


    “我问你，蔡成功的下落，到底有没有消息？”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似乎是笑了一下。


    “哎呀，亮平同志，你可真是个急性子。”


    “我这边已经发了协查通报了，全省的公安干警都在帮你找呢。”


    “这人又不是个物件，长着两条腿，会跑会躲，哪有那么容易？”


    “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保证，第一个通知你。”


    这套嗑，简直是标准答案。


    侯亮平心里冷笑。


    他知道，从祁同伟这里，是问不出任何东西了。


    这个老狐狸，早就把蔡成功藏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


    “好，那我等祁厅长的好消息。”


    侯亮平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不想再跟祁同伟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紧接着，他翻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存在最顶端的名字。


    秦思远。


    最高检反贪总局的头儿，他侯亮平真正的老领导。


    电话几乎是秒接。


    “亮平？”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秦局，是我。”


    侯亮平的语气，充满了尊敬。


    “汉东这边，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需要支援。”


    他没有提自己被拿捏的事，这是底线，也是丑闻。


    他只说了案子的难度。


    “水很深，网很大，我一个人，有点顶不住了。”


    秦思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要人？”


    “要人！”


    “要最精锐的人！”


    “好。”


    秦思远回答得干脆利落，只有一个字。


    “周三，人会到汉东。”


    “亮平，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放手去干，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是！秦局！”


    挂了电话，侯亮平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祁同伟，李达康，你们给我等着！


    办公室里。


    沙瑞金坐在椅子上。


    侯亮平虽然重新燃起斗志，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完全踏实。


    这只猴子，被人抓住了尾巴，终究是个隐患。


    他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侯亮平身上，风险太大了。


    他需要B计划。


    沙瑞金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小白，你过来一下。”


    白秘书很快推门进来。


    “书记。”


    “去，把省政协的钱绍远同志，给我叫过来。”


    “现在？”


    白秘书有些意外。


    “对，就是现在。”


    半个小时后，一个中年男人，拘谨地走进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他就是汉东省政协秘书长，钱绍远。


    “书记，您找我？”


    钱绍远搓着手，显得有些紧张。


    “绍远同志，坐。”


    沙瑞金指了指沙发。


    “有个事，需要你帮个忙。”


    “书记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钱绍远立刻表态。


    沙瑞金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中组部的考察组，马上要来汉东了。”


    “主要考察对象，是李达康同志。”


    钱绍远一听，心头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事不简单。


    “周三，省里会为考察组开一个座谈会。”


    沙瑞金慢悠悠地开口。


    “会上嘛，总不能只有一种声音，那不成了一言堂了？”


    “我们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


    钱绍远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冒。


    他听懂了。


    沙瑞金这是要他当那门炮，去轰李达康！


    李达康是谁？


    那是汉东政坛出了名的“霸王龙”！


    跟他作对，有好下场吗？


    “书记……我……我人微言轻，恐怕……”


    钱绍远想推脱。


    “绍远同志。”


    沙瑞金打断了他。


    “我听说，你家一儿一女，都是名校毕业，现在工作还没着落？”


    “组织上，应该多关心一下干部子女的就业问题嘛。”


    这句话，轻飘飘的。


    听在钱绍远的耳朵里，却重如千斤。


    这是赤裸裸的交换！


    一边是得罪李达康的万丈深渊。


    另一边，是儿女光明的前途。


    他没得选。


    钱绍远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书记，我明白了。”


    “座谈会上，我会……实事求是地，反映一些问题。”


    “很好。”


    沙瑞金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