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让他看到希望，让他觉得。


    只要乖乖听话，就能保住现在的一切，甚至更进一步。”


    祁同伟停下脚步，重新坐回高小琴对面，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小琴，有你在，我真是高枕无忧啊。”


    “来，为我们未来的反贪局长，干杯！”


    三天后，山水庄园。


    侯亮平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包间门口。


    连日的奔波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依旧锐利。


    他推开门。


    包间里，祁同伟和高小琴正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看到侯亮平进来，祁同伟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哟，侯局长。”


    “稀客啊！”


    “怎么，国外考察回来了？那边的空气，是不是特别香甜啊？”


    那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


    高小琴则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


    “侯局长，一路辛苦了，快请坐。”


    “知道你今天到，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她表现得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侯亮平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祁同伟！高小琴！”


    “你们两个真是使得好手段！”


    面对他的怒斥，祁同伟只是轻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


    “侯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们怎么了？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高小琴也跟着附和，一脸的委屈。


    “是啊，侯局长，你可别冤枉我们。”


    这番无耻的言论，让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


    他真想冲上去，把眼前这张虚伪的笑脸撕碎！


    可他不能。


    那些照片，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祁同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看侯亮平这副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太爽了。


    他放下茶杯，对着侯亮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都来了，站着干什么？”


    “坐下，一起吃个饭。”


    “咱们……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嘛。”


    侯亮平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但他必须赴宴。


    他需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一步一步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祁同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快感。


    “说吧。”


    “你们费尽心机把我弄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


    “别跟我说什么吃饭聊天，咱们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祁同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


    他给高小琴使了个眼色。


    高小琴会意，拿起桌上的茅台，给侯亮平面前的空杯满上。


    酒香四溢。


    “侯局，你看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咱们是同学，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祁同伟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再说了，我们能对你干什么？”


    “我们可是良好市民，你才是反贪局长，手握大权的人。”


    侯亮平冷眼看着他表演。


    “祁同伟，收起你那套吧。”


    “刘庆祝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


    “还有吕梁，他的车祸，真的只是个意外？”


    侯亮平一连串的发问，让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高小琴倒酒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祁同伟的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笑得更开心了。


    “哎哟，我的侯大局长。”


    “你这职业病可真不轻啊，看谁都像是犯罪分子。”


    “刘庆祝那是畏罪自杀，吕梁那是酒后驾车，这都是有定论的。”


    “你可不能因为查案不顺，就随便怀疑我们这些无辜的商人啊。”


    他嘴上说着玩笑话，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还好。


    还好抓住了这小子的把柄。


    要不然，就凭他这股子穷追不舍的疯狗劲，自己迟早要被他查个底朝天。


    现在嘛……


    “侯亮平，你不用拿这些话来诈我。”


    “没用。”


    “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跟你叙叙旧。”


    他把“叙旧”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咱们毕竟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睡了四年的兄弟。”


    “你，我，还有陈海。”


    “你说，这世界多不公平啊。”


    祁同伟放下茶杯，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里面翻涌着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气与不甘。


    “想当年，在汉东大学，我是什么人？”


    “学生会主席！风云人物！”


    “所有人都觉得我前途无量。”


    “可结果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


    “就因为我没看上那个又老又丑的梁璐，拒绝了她。”


    “她的老爹，那个高高在上的梁群峰，就把我一脚踹到了鸟不拉屎的山区司法所！”


    “那是什么地方？一个连路都没有的鬼地方！”


    “我一个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天天的工作就是跟那些刁民扯皮。


    调解谁家鸡丢了，谁家猪跑了！”


    “我的理想呢？我的抱负呢？”


    “全他妈喂了狗了！”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


    “后来，我为了往上爬，去了缉毒队。”


    “我身中三枪，差点死在边境线上，成了所谓的英雄！”


    “可那又怎么样？”


    “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英雄就是个屁！”


    “我在下面拼死拼活，你们呢？”


    祁同伟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侯亮平的鼻子。


    “你侯亮平，还有陈海！”


    “你们两个，凭什么一毕业就进了好单位？”


    “凭什么就能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不就是因为你们有个好爹，有个好岳父吗！”


    “陈海的爹是陈岩石，老检察长，桃李满天下。”


    “你侯亮平呢？娶了钟小艾，一步登天！”


    “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公平？这就是你们要维护的正义？”


    “狗屁！”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这些话，在祁同伟心里憋了太久太久。


    今天，当着他最嫉妒的对手的面，他终于可以不加掩饰地全部吼出来。


    高小琴适时地站了出来，轻轻拍着祁同伟的后背，柔声安抚。


    “同伟，别激动，都过去了。”


    她转过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侯亮平。


    “侯局长，你别介意，同伟他就是心里苦。”


    “不过，他说的话糙理不糙。”


    “这些年，要不是有钟小艾同志帮忙。


    您想从最高检空降到汉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一句话，精准地戳在了侯亮平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