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看看我们。”


    “你觉得，现在是谁拿捏着谁的把柄？”


    一句话，把侯亮平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


    他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他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


    顺风顺水，少年得志。


    从最高检空降到汉东，手握尚方宝剑，查祁同伟，斗李达康，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算计过？


    不行。


    不能就这么认栽！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既然她们是高小琴的人，那她们一定知道刘庆祝的死因！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好，我认栽。”


    “我们谈谈刘庆祝。”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把目光投向魏彩霞。


    夫妻一场，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魏彩霞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啊。”


    “他心脏一直不好，可能是……可能是心梗吧。”


    “是吗？”


    侯亮平逼近一步。


    “他心脏不好，你们还大老远跑来国外？这里的医疗费可不便宜。”


    “我……”


    魏彩霞被问住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也不是自愿要出来的啊！”


    话一出口，她立刻捂住了嘴，惊恐地看了一眼王晓燕。


    王晓燕的脸色沉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我嫂子是伤心过度，胡言乱语呢。”


    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魏彩霞身前。


    “老刘在国内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出来避避风头，还能怎么办？”


    “说不定就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把他给吓死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但侯亮平捕捉到了魏彩霞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不是自愿出来的。


    这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


    “得罪了谁？”


    侯亮平追问道，“是高小琴吗？还是祁同伟？”


    “侯局长，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晓燕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我们就是两个弱女子，只想保命而已。”


    “你问我们这些，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看着侯亮平，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侯局长，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刘庆祝的死活，而是你自己的前途。”


    “高董那边，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了。”


    “到时候，是当一条听话的狗，还是身败名裂，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说完，她拉着魏彩霞，转身走出了房间。


    “好好休息，侯局长。”


    “我们就不打扰你思考人生了。”


    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侯亮平一个人。


    他知道，王晓燕说的是实话。


    悔恨。


    无尽的悔恨淹没了他。


    一步错，步步错。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侯亮平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地疼。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不。


    绝对不能就这么当高小琴的走狗。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重新敲响了魏彩霞和王晓燕的房门。


    门开了，王晓燕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侯局长，这么快就想通了？”


    侯亮平没理会她的调侃，径直走进房间，目光锁定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魏彩霞身上。


    “我再问一遍。”


    “是谁安排你们出国的？”


    魏彩霞的肩膀缩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王晓燕。


    王晓燕咯咯地笑了起来。


    “侯局，你这又是何必呢？”


    “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你们是不是觉得，有那些照片与视频在手，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侯亮平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往前一步，盯着王晓燕的眼睛。


    “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要在国内生活。”


    “魏彩霞，你弟弟还在上大学吧？”


    “王晓燕，你父母年纪也不小了，身体还好吗？”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反贪局长，竟然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威胁两个女人。


    可他别无选择。


    魏彩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晓燕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侯亮平。


    “侯局长，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慢悠悠地说。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想动我们的家人？”


    “你觉得，是你这个马上就要身败名裂的局长说话管用，还是高董说话管用？”


    侯亮平颓然地退后一步，靠在了墙上。


    “我回去。”


    “马上就回去。”


    他看着王晓燕。


    “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跟我一起走。”


    “我要亲自跟高小琴谈。”


    王晓燕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侯亮平的意图。


    这是要去谈判桌上，当面锣对面鼓地聊条件了。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行啊。”


    “反正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同一时间，汉东，山水庄园。


    “小琴，同举杯。”


    祁同伟举起杯子，满脸的春风得意。


    “那只猴子，现在估计正在国外抓耳挠腮，怀疑人生呢！”


    他一想到侯亮平那副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高小琴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厅长，你说，咱们该怎么处置他呢？”


    祁同伟喝了一口酒。


    “还能怎么处置？”


    “当然是把那些东西捅出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敢查我祁同伟，我就让他知道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高小琴却摇了摇头。


    “厅长，把他一棍子打死，太便宜他了。”


    “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火烧身。”


    “一个死掉的侯亮平，价值有限。”


    “可一个活着的，听我们话的侯亮平，那价值可就大了去了。”


    祁同伟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高小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把他发展成我们的人？”


    “高啊！”


    祁同伟一拍大腿，兴奋地站了起来。


    “小琴，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简直是神了！”


    “反贪局局长，要是成了咱们自己人……那以后在汉东，还有谁能动我们？”


    “让他查谁，他就得查谁！让他放过谁，他就得放过谁！”


    “这可比把他弄死，高明一百倍！”


    祁同伟越想越兴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高小琴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只是浅浅地笑着。


    “所以啊，厅长。”


    “等他回来，咱们不但不能打压他，还得好好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