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了调。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么想你！”


    他的解释苍白而无力，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他想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可林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一滴清泪，从她漂亮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砸碎了张扬最后的理智。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转身，决绝地，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那背影，依旧优雅，却带着一股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林雪！”


    张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想去追。


    可他起得太猛，双腿发软，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厚重的实木桌角上。


    “砰！”


    一声闷响。


    剧痛袭来，他身体一歪，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被椅子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播间里，那一百多万观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集体失声。


    前一秒还在铺天盖地痛骂张扬是渣男的弹幕，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


    所有人都懵了。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猛，像一记重锤，砸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我操……什么情况？”


    “扬哥摔了！”


    “不是……刚才扬嫂说……接盘？然后又说自己洁身自好？我没听错吧？”


    “所以……扬哥拒绝不是因为觉得扬嫂不好，而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靠！我好像明白了！扬哥是自卑啊！”


    “妈的！错怪扬哥了！快起来啊！快去追啊！”


    弹幕再次爆炸，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刚才骂得有多狠，现在的催促就有多急切。


    张扬根本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剧痛，也顾不上那该死的直播。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疯了一样冲出包厢。


    “林雪！你听我解释！”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他冲到电梯口，正好看见那扇金色的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


    门缝里，是林雪那张冷若冰霜，沾着泪痕的侧脸。


    她看到了他。


    眼神里，却再也没有半分波澜。


    “不——！”


    张扬扑了过去，用尽全力去按开门键。


    可他的指尖，最终只是徒劳地，敲在了冰冷光滑的金属门上。


    “叮。”


    电梯，上行。


    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被刚才的动静吸引，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先生，您没事吧？”


    张扬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吓人。


    “结账。”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微笑道：“先生，刚才那位女士离开的时候，已经把账结过了。”


    这句话，又是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张扬心里。


    她连一顿饭钱，都不想欠他的。


    张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电梯前，按下了上行键。


    电梯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鬼使神差地，按下了“8”楼的按钮。


    他记得，她的房间是8521。


    电梯平稳上升，很快就到了八楼。


    他走出电梯，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房间。


    站在门口，他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下去。


    他该说什么？


    说对不起？


    说我爱你？


    说我只是个配不上你的穷光蛋？


    这些话，说出来，除了让他自己显得更可悲，还有什么用？


    犹豫了许久，他最终还是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知道，她就在门后。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靠在门上，无声流泪的样子。


    张扬把额头，轻轻地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他放弃了解释。


    他放弃了那些苍白的辩白。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于呢喃的，破碎的声音，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轻声说道：


    “林雪。”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个女孩。”


    “是天上最干净的月亮。”


    “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你。”


    “是我不好。”


    “是我配不上你。”


    门后。


    林雪靠着门板，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再也忍不住。


    这个傻子。


    这个天底下最笨的傻子！


    门外的张扬，听不到她的哭声。


    他自嘲地笑了笑，直起身子。


    “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累了。”


    “早点休息。”


    “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拖着那条还在隐隐作痛的腿，准备离开。


    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可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张扬的脚步，瞬间僵住。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林雪就站在门口。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当她看到张扬那红肿的半边脸，和那一瘸一拐的狼狈模样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像雨后的彩虹，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男人，嘴上说着最伤人的话，心里却比谁都在意她。


    他的笨拙，他的自卑，他的口是心非，都是因为爱。


    这就够了。


    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拒绝。


    她知道，现在再逼他，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她只是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他，眼底重新漾起了那抹狡黠的笑意。


    “喂。”


    “嗯？”张扬呆呆地应着。


    “刚才……”


    林雪眨了眨眼，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跟你开玩笑的。”


    “啊？”张扬的大脑，再次宕机。


    “求婚啊。”林雪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看你直播间气氛那么好，就想逗逗你，顺便帮你炒炒热度。”


    “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她看着张扬那副傻掉的样子，继续说道：“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


    “我没吃饱。”


    张扬的心，猛地一跳。


    只听林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


    “陪我去个地方。”


    “我们学校门口的夜市，还开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