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BM风的短上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另一个则是宽松的T恤配着百褶短裙，两条腿又长又直。


    她们叽叽喳喳地拖着行李箱，正四处张望着。


    张扬把车缓缓开过去，降下车窗。


    “尾号0668的顺风车？”


    其中一个女孩对了一下手机，眼睛一亮，拉着同伴就跑了过来。


    “师傅，就是我们！”


    两个女孩麻利地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一左一右地坐进了后排。


    一股混合着香水和洗发水的甜香，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张扬确认了信息，一脚油门，纯白色的哪吒S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两个女孩正凑在一起，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压抑的笑声。


    “哈哈，你看这个评论！‘格局打开了，腿也分开了’！这些网友也太笋了吧！”


    “还有这个！‘活在当下，死在床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说这个叫李璐的演员，现在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全网社死啊！”


    “活该！谁让她给王总戴绿帽子！王总那么帅那么有钱，她还不知足！”


    “就是就是！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小扬哥爱吃瓜】的主播也太猛了吧！全程高能输出，嘴皮子利索得跟机关枪一样！”


    “对啊！我昨天看到一半就粉他了！怼天怼地，简直是我的互联网嘴替！太帅了！”


    张扬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史诗级扬面！正主就在你面前啊妹妹！”


    “大型认亲现扬？不，是大型处刑现扬！”


    “扬哥：我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求扬哥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哈！”


    后排的女孩完全没注意到司机和直播间的异样，聊得更起劲了。


    其中一个女孩突然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着张扬，好奇地问：“哎，师傅，你昨天看那个外卖小哥直播抓奸的新闻了吗？就是那个创科未来的王总被绿了的那个！”


    张扬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是不是特别解气！我跟你说，我当时看得拳头都硬了！那个出轨女和小三男，就该这么收拾！”


    “嗯。”


    女孩似乎觉得这个司机有点冷淡，撇了撇嘴，又跟同伴聊了起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孩眼尖，看到了张扬架在仪表盘上，正对着前方的手机。


    “咦？师傅，你也在搞直播啊？”


    这个问题，让张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含糊地应道：“啊，闲着没事，播着玩。”


    “师傅，你这样不行的！”刚才那个搭话的女孩，立刻化身“人生导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看你这直播间，才多少人，做直播啊，得学会抓热点，蹭流量！”


    另一个女孩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你看人家那个【小扬哥爱吃瓜】，就抓住了热点，现在一夜爆火，听说一扬直播打赏就几万呢！”


    “师傅，你要多学学人家！同样是直播，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的。”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


    “哈哈哈哈！公开处刑！当面教学！”


    “师傅，你要多学学人家！哈哈哈哈，我要笑疯了！”


    “扬哥：我谢谢你啊！”


    “妹妹，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对全国第一的【小扬哥爱吃瓜】教学啊！”


    女孩们的人生教学还在继续。


    “师傅，你这车挺好看的，空间也大。是什么牌子的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个车标？”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张扬沉默了。


    车厢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能感觉到，后排的两个女孩，和直播间里几十万的观众，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足足有五秒钟，他才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让他糟心的名字。


    “……哪吒。”


    “哪吒？”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茫然。


    其中一个女孩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哎呀！师傅！这个牌子……不是说已经破产倒闭了吗？”


    破产倒闭……


    这四个字，像四把小刀，精准地插进了张扬的心窝子。


    他继续沉默。


    只能用一个“嗯”字来回应。


    女孩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戳了司机的痛处，反而好心地劝说道：“哎，师傅，这买车跟买房一样，都是大件，还是得买大品牌！你看那些小牌子，说倒闭就倒闭，连售后都找不到，多坑人啊！”


    张扬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爆起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冷笑。


    “恒大倒闭之前，算不算大品牌？”


    这个问题，让后排的两个女孩都愣住了。


    “恒大……那肯定算啊！”一个女孩下意识地回答，“那个时候恒大足球队多风光啊！亚冠都拿了！”


    另一个女孩的关注点却跑偏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扬的后脑勺。


    “师傅，你……你买了恒大的房子啊？”


    张扬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扎了一刀。


    他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久到女孩们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艰涩的音节。


    “……嗯。”


    直播间里，那些“哈哈哈哈”的弹幕，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卧槽”和“心疼”。


    “完了，芭比Q了，这俩妹妹是懂扎心的！”


    “恒大的房，哪吒的车，扬哥这是什么顶级韭菜命啊！”


    “妹妹，快别问了！再说下去，司机要踩油门了！”


    然而，天真的女孩，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她用一种既同情又八卦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那……交房了……吗？”


    “没...有！”


    张扬的脚，终于不受控制地，猛地踩深了油门！


    哪吒S的电机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扭矩，整辆车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强大的推背感，把两个女孩死死地按在了座椅上。


    “师……师傅！您开慢点！”


    “不……不赶时间！我们不赶时间！”


    两个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都在发抖。


    张扬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景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


    他缓缓松开了油门，车速渐渐平稳下来。


    他看着后视镜里，那两张吓得惨白的脸，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