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帝携罪臣入内阁,直臣将言惊众老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 此事绝不可行!给事中掌监察而非钱粮,若让他们查粮仓,岂不是越俎代庖?” 说话的是前户部尚书,如今入阁的韩文,他拍着桌子,官帽上的珠串都在晃。


    李东阳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门外传来锦衣卫特有的沉喝:“陛下驾到 ——”


    “哐当” 一声,韩文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官袍下摆。


    李东阳心里也是一紧,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角,和其他阁老快步迎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见朱厚照站在廊下。


    少年天子没穿龙袍,一身青布袍子洗得发白,方巾束着头发,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富家子弟,可那双眼睛里的锐气,却比龙袍加身时更慑人。


    他身后跟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眉目清朗,眼神坚定,正是陈璋。


    再往后,两个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架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官员 —— 顺天府尹周奎的官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顺天府御史张谦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


    李东阳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都顿了顿。


    这两人怎么会被陛下亲自押过来?


    看陛下这脸色,怕是出了天大的事。


    他连忙带头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阁老也跟着跪下,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朱厚照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像带着冰碴子,落在谁身上,谁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廊下的风卷着秋老虎的热气,却吹不散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起来吧。” 朱厚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谢恩起身,依旧低着头,没人敢看他身上那件与身份格格不入的青布袍子 —— 陛下微服私访,还带着两个被绑的官员,这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朱厚照侧身,对身后的陈璋抬了抬下巴:“陈璋。”


    陈璋往前一步,拱手道:“学生在。”


    “把今天在集市上的事,给诸位阁老讲讲。” 朱厚照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陛下。” 陈璋应道。


    他定了定神,开始讲述。


    从自己在茶馆听闻流民之苦,到走出茶馆看到衙役用水火棍殴打老弱,再到自己上前劝阻时被衙役辱骂 “酸儒多管闲事”,甚至举棍要打。


    “…… 那些流民里,有个老婆婆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窝头,被衙役一脚踹飞,窝头滚进泥水里,老人家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说那是她孙儿三天来唯一的口粮。”


    陈璋的声音很稳,却让听着的阁老们脸色越来越白。


    “后来锦衣卫大哥出手相救,学生才知道,原来那位‘朱少爷’便是陛下。”


    “陛下现身之后,衙役不仅不知悔改,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张御史的地界’,陛下问张御史为何驱赶流民,张御史却推诿说是顺天府尹的责任,还指责陛下‘微服私访不顾安全’‘当扬杀人形同暴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被押着的张谦,眼神里带着几分不齿。


    整个过程,他没添一个字,也没少一个细节,连张谦那句 “与暴君何异” 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


    因为不认识内阁众人,他自始至终都用 “诸位大人” 相称,倒显得格外客观。


    李东阳听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张谦这是疯了吗?


    刘健、谢迁上个月刚因为周仑扣阙,被查出贪墨赈灾粮,私结藩王,畏罪自缢在牢狱,尸骨未寒,他竟然还敢当面骂陛下是暴君?


    还有周奎,顺天府尹是天子脚下的父母官,纵容下属如此施暴,简直是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


    更让他心惊的是流民的事 —— 户部明明报上来 “赈灾粮已全部分发到位”,怎么还会有老人孩子啃发霉的窝头?


    这里面要是没猫腻,打死他都不信!


    李东阳偷偷瞥了眼朱厚照,见少年天子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更慌了。


    朱厚照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李大人。”


    “臣在。” 李东阳连忙躬身。


    “阁老大人。” 朱厚照又加了一句,故意拖长了语调。


    “臣…… 臣在。” 李东阳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给朕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朱厚照往前走了两步,青布袍子的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土,“周奎纵容下属,张谦辱骂君父,是不是都该学刘健、谢迁,找根绳子了断了干净?”


    提到刘健、谢迁的名字,阁老们的身子都是一僵。


    那两位的死状有多惨,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的 —— 自缢之后,家产被抄,家人流放,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李东阳的声音都在抖:“陛下息怒,周奎与张谦罪该万死,但…… 但未必非要用此重刑……”


    “哦?那依阁老看,朕该怎么处置?” 朱厚照挑眉,“是不是该像张御史说的那样,把朕自己也绑了,治一个‘暴君’的罪?”


    “臣不敢!” 李东阳 “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其他阁老也跟着跪下,“陛下乃仁德之君,处置恶役是为民除害,何错之有?”


    朱厚照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仁德?刚才张御史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蹲下身,看着李东阳发白的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朕穿这身青布袍子,就不是皇帝了?就能任由你们的人指着鼻子骂了?”


    李东阳连连磕头:“臣等绝无此意!张谦是咎由自取,与内阁无关!”


    “无关?” 朱厚照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他是你们文官集团的人,拿着朝廷的俸禄,顶着御史的头衔,现在闯了祸,就说与你们无关?”


    “刘健、谢迁贪墨赈灾粮,你们也说‘与内阁无关’,怎么?内阁是只管领俸禄,不管下属死活的地方?”


    一番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阁老们脸上,打得他们哑口无言。


    李东阳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猪队友!


    每一次都把把柄递得这么完美,生怕陛下找不到收拾文官的理由。


    他甚至觉得,刘健、谢迁在黄泉路上怕是都在嘲笑自己 —— 看吧,我们走了,你也撑不了多久。


    “陛下。”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周奎与张谦,任凭陛下处置,内阁绝无异议。”


    “马文升送来的方案,臣等已经商议过了,完全赞同,即日起,给事中的职责便按方案执行。”


    “以后内阁定会以陛下为尊,绝不再有任何异议。”


    这话几乎是把文官集团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其他阁老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纷纷附和:“臣等附议!”


    朱厚照看着他们,眼神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


    早这样,何必呢?


    他没再为难他们,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陈璋:“陈璋。”


    “学生在。” 陈璋上前一步。


    “你觉得,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朱厚照问道,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未来敢硬刚刘瑾、死谏南巡的直臣,现在有没有那份胆识。


    这话一出,不仅跪着的阁老们惊得抬起了头,连押着周奎、张谦的锦衣卫都愣住了。


    这年轻人是谁?


    穿得跟个穷秀才似的,陛下竟然让他定顺天府尹和御史的罪?


    李东阳更是瞪大了眼睛,心里直打鼓 —— 这要是让他说出什么出格的话,陛下会不会更生气?


    陈璋显然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点自己,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阁老,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周奎、张谦,最后把目光落在朱厚照身上。


    少年天子的眼神很平静,却透着一股 “你尽管说” 的鼓励。


    陈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得罪整个内阁,甚至影响自己的仕途。


    但他更记得母亲的话 ——“舍孝子而为忠臣”。


    既然陛下问了,他就不能说违心的话。


    陈璋挺直腰板,正要开口。


    朱厚照却忽然抬手:“不急,想清楚再说。”


    他要的不是仓促的答案,是这个年轻人真正的立扬。


    内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璋身上,有惊讶,有担忧,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一扬更大的风暴,似乎就藏在他即将出口的话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