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帝归暖阁思良策,群僚晨集待惊雷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銮驾刚抵坤宁宫门口。
朱厚照猛地掀了轿帘,不等内侍搀扶,便大步跨下轿辇。
龙袍下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带起几片碎叶。
足见他心头火气仍未消。
“废物!一群废物!”
朱厚照踹开暖阁木门,声音撞在雕花梁柱上,震得檐下铜铃 “叮铃” 乱响。
案上那盏青瓷灯被震得摇晃,灯花 “噼啪” 爆了两声,映得他紧绷的侧脸忽明忽暗。
刘瑾小跑着跟进来。
刚要递上茶盏,就被朱厚照挥手打翻。
茶水溅在明黄色的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渍。
“一个六科给事中,也敢堵着东华门撒野?死谏?他也配!”
朱厚照背着手在暖阁里踱来踱去。
龙靴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当朕不敢杀他?不过是个被人推出来的炮灰!背后那些躲着的,倒想看朕的笑话!”
刘瑾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他跟着朱厚照这些日子,还从没见陛下气成这样。
刘茝那句 “暴君昏君”,是真戳到陛下心窝子里了。
“陛下息怒,犯不着跟那酸儒置气。”
张永端着新沏的茶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已经出发了,不出半月,刘茝那番浑话就得传遍天下,到时候百姓自会骂他,哪用陛下动气?”
朱厚照猛地停步,转身看向张永。
眼里的戾气渐渐敛了些,却多了层深不见底的沉。
“传遍天下只是第一步。”
他指尖敲着案沿。
“那些躲在背后的文官,见刘茝没被砍头,指不定还觉得朕软了。”
“得让他们知道,朕不是没脾气,是没到时候。”
朱厚照拿起案上的奏折,狠狠摔在桌上。
“谢迁、刘健的旧部还在朝堂上晃,会昌侯的姻亲还在兵部当差,张太后那边的外戚余党也没清干净 —— 这些人凑在一起,早晚是祸害。”
张永心里一动。
“陛下是想……”
“明日召集六部九卿、内阁成员,来暖阁开会。”
朱厚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朕有大事要宣布。”
张永连忙躬身。
“奴婢遵旨!这就去传旨!”
“等等。”
朱厚照叫住他。
“告诉他们,务必全员到齐,谁要是敢称病缺席 ——”
他冷笑一声。
“朕亲自去他府里‘探望’。”
“奴婢记下了!”
张永不敢耽搁,揣着口谕就往外走。
暖阁里又剩朱厚照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沉下去的夕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他要的不是杀一个刘茝,是要借着刘茝这事,彻底搅一搅朝堂这潭浑水。
那些抱着 “祖制” 不放的酸儒,那些揣着私心的勋贵,那些骑墙观望的阁老 —— 是时候给他们找点 “事” 做了。
次日的旨意,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官场。
礼部尚书张昇刚回到府里,正对着刘茝的卷宗唉声叹气。
听闻张永来了,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接旨。
听完 “明日暖阁议事,全员到齐” 的话,他手里的朝珠 “啪” 地掉在地上。
“陛下……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张永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张大人是聪明人,何必问奴婢?好好准备着就是,别误了时辰。”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张昇站在原地,脸色比宣纸还白。
李东阳府里更热闹。
几个内阁学士围着他,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阁老,陛下突然召集议事,不会是要清算刘茝的同党吧?”
“谢阁老和刘阁老的旧部还有不少在六部,会不会被牵连?”
李东阳捏着胡须,眉头皱成个疙瘩。
他比谁都清楚,刘茝死谏只是个由头。
陛下真正动怒的,是文官集团这股 “抱团抗旨” 的风气。
明日暖阁议事,怕是要拿谁开刀立威了。
“都别慌。”
李东阳沉声道。
“明日去了暖阁,少说话,多听着。陛下要是问起刘茝的事,就往‘腐儒狂言’上推,千万别扯到‘文官清流’上 —— 谁要是说错一个字,休怪老夫不认他。”
兵部尚书刘大厦是文官出身,但是性子直。
接到旨意时正在院子里练太极剑。
听完张永的话,他 “哐当” 一声把剑扔在地上。
“刘茝那小子自找的!陛下要开会,正好!我倒要说说,会昌侯的姻亲在兵部占着位置不干事,早该清了!”
可骂归骂,他心里也没底。
陛下连亲舅舅都敢杀,要是真要动兵部的人,他这尚书怕是也拦不住。
韩文回到户部时,欧阳铎还在对着赈灾的账册核数。
见老上司脸色不对,欧阳铎连忙起身。
“大人,怎么了?”
“陛下明日要在暖阁议事,六部九卿都得去。”
韩文揉着太阳穴,声音里满是疲惫。
“刘茝把陛下气狠了,明日怕是要有大动静。”
欧阳铎心里一紧。
“会不会…… 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毕竟他是陛下破格提拔的,最容易被文官揪出来当靶子。
“不好说。”
韩文摇摇头。
“你明日别去,就在户部盯着赈灾的事。记住,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别出来 —— 陛下要是护着你,自然不会让你出事。”
欧阳铎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虽入官场不久,却也知道这场议事的分量。
搞不好,整个朝堂的格局都要变。
这一夜,京城的高官府邸几乎没人熄灯。
张昇对着祖训看了半夜,想找出 “陛下不可轻易动大臣” 的依据。
李东阳让人把谢迁、刘健的旧部名单抄了一份,反复琢磨哪些人可能被盯上。
刘大厦翻出兵部的官员名册,把和会昌侯有牵扯的名字都标了红。
就连向来不管事的户部侍郎,都在家翻箱倒柜,把自己这几年的账册捋了三遍,生怕被陛下找出错处。
坤宁宫暖阁外的宫道上,寅时刚过就有了人影。
先是李东阳,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由小厮扶着,脚步有些虚。
昨夜几乎没合眼。
接着是张昇,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见了李东阳,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叹了口气。
刘大厦来得最晚,却走得最急,铠甲上的铜钉在晨光里闪着光,老远就听见他的脚步声。
“李阁老,张尚书。”
他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哑。
“你们也来了。”
“刘尚书倒是沉得住气。”
李东阳苦笑一声。
“沉不住气也没用。”
刘大厦哼了一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要是真要整饬吏治,我兵部第一个响应 —— 总比被那些酸儒拖后腿强。”
说话间,六部九卿的官员陆续到齐。
短短半个时辰,暖阁外就站了三十多人,乌泱泱一片,却没人大声说话,只偶尔有人低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太阳渐渐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宫墙上,把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暖阁的门还关着,像一张沉默的嘴,没人知道门后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有几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搓手,指尖抖得像筛糠。
年纪大些的则背着手,望着宫墙上的琉璃瓦,眼神里满是复杂。
有恐惧,有忐忑,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们都知道,今日这暖阁议事,怕是要改写弘治十八年的朝局了。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昨日东华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六科给事中,和那句惹恼了帝王的 “暴君昏君”。
辰时整,张永从暖阁里走出来,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
“陛下有旨,宣六部九卿、内阁成员进暖阁议事 ——”
众人心里同时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
“走吧。”
其他人跟在后面,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走到暖阁门口时,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停了停,仿佛门后是万丈深渊。
暖阁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