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泰陵合仪安先帝,东华死谏触龙颜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朱漆牌坊下,文武百官已齐齐跪满。
礼部尚书张昇双手捧着鎏金礼器,声音穿透晨雾,远远传开:“吉时到 —— 请帝后执拂!”
朱厚照身着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玉带束得紧实。
他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柄白玉拂尘。
玉柄入手,温凉之感传来。
拂丝乃江南进贡的白狐尾,在晨光中泛着柔白的光。
张太后立于朱厚照身侧,翟衣上的金线绣纹被雾打湿,却依旧亮眼夺目。
她也接过拂尘,指尖捏得太紧,指节泛白。
自出宫门起,她便未与朱厚照说过一句话。
可此刻,二人并肩站在泰陵前,望着那具覆盖着明黄缎子的梓宫,张太后眼里还是漫上了水汽。
“请梓宫入陵 ——”
随着张昇一声唱喏,八名身着孝服的力士缓步上前。
他们将梓宫稳稳抬起。
梓宫上的鸾凤纹绣得细密,这是弘治皇帝在世时,张太后亲手挑的花样。
朱厚照率先举步,白玉拂尘斜斜搭在臂弯。
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青石板的刻痕上。
张太后紧随其后,拂尘上的白丝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裙裾扫过地面的青苔,带起细碎的水珠。
文武百官跟在身后,玄色官袍铺成一片深色的海。
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铜环碰撞声,衬得泰陵愈发肃穆。
地宫入口在明楼之后,是一道汉白玉拱门。
门楣上刻着 “泰陵地宫” 四个篆字。
朱厚照走到拱门前站定,侧身看向力士们抬着的梓宫。
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便宜老爹,是在位十八年、勤勤恳恳却没享过几天福的弘治皇帝。
“进。” 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地宫的凉气吸得有些发沉。
力士们顺着地宫的台阶往下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地宫里撞出回声。
朱厚照和张太后跟着往里走。
地宫两侧的长明灯燃得正旺,把墙壁上的壁画照得清清楚楚。
画的是弘治皇帝批阅奏折、躬耕籍田的扬景,一笔一划都透着恭敬。
地宫中央早已摆好了石制的棺床,棺床两侧刻着缠枝莲纹。
力士们小心翼翼地将梓宫安放在棺床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执礼 ——” 张昇的声音在地宫里回荡。
朱厚照和张太后同时举起拂尘,对着梓宫躬身。
拂尘上的白丝垂落,扫过棺床的边缘,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奠酒 ——”
内侍捧着酒爵上前,朱厚照接过,将酒缓缓洒在棺床前的青石板上。
酒液渗入石缝,留下深色的痕迹,像一滴凝固的泪。
张太后也跟着奠了酒,放下酒爵时,她用帕子捂了捂嘴。
她终究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翟衣的云纹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直到最后一项 “封门”。
可当工匠们捧着封门的石料上前时,张昇却抬手拦住了:“慢着。”
他转向朱厚照躬身道:“陛下,按祖制,帝后合葬,地宫石门需等太后百年之后方能正式关闭。今日只需将外层木门掩上即可。”
朱厚照点头:“便按祖制办。”
他望着那扇厚重的石门,忽然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的样子。
那时便宜老爹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说 “照儿要好好待你娘”。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和太后合葬,早就给她留了位置。
“走吧。” 朱厚照转身往外走,没再看棺床。
张太后也跟着往外走,经过石门时,脚步顿了顿。
终究还是没回头。
等众人都退出地宫,工匠们轻轻掩上了外层的木门。
木门上的铜锁 “咔哒” 一声扣上,却没锁死。
就像给这段母子情留了道缝,也给张太后的往后留了个念想。
从泰陵回皇宫时,已近午时。
秋老虎晒得人发懒,銮驾行到东华门时,朱厚照正掀着轿帘看街景,却见前面的仪仗忽然停了。
“怎么了?” 他皱眉问身侧的刘瑾。
刘瑾探头往外看了眼,脸色骤变:“陛下,是…… 是六科给事中刘茝,他跪在路中间!”
朱厚照心里 “咯噔” 一下。
六科给事中向来敢言,可这时候堵在东华门,还是刚从泰陵回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让他过来。” 朱厚照沉声道。
刘瑾连忙传旨。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被侍卫引到轿辇旁,正是刘茝。
他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 “咚” 的一声,手里还捧着一本奏折。
“微臣刘茝,叩见陛下!” 刘茝的声音朗朗,没半分惧色。
“你拦驾上疏,是有急事?” 朱厚照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奏折上,心里已有了些预感。
“是!” 刘茝将奏折高高举起,“微臣要为天下文官请命!要问陛下几个问题!”
这话一出,周围的文武百官都变了脸色。
谁都知道刘茝敢说话,可没人想到他敢在这时候、在东华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问” 陛下。
朱厚照没接奏折,只冷冷道:“你要问什么?”
刘茝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微臣敢问陛下!弘治爷当年出台《问刑条例》,明言‘官员贪污若能如数退赃,可免死罪’,为何陛下却将谢迁、刘健两位阁老下狱?他们虽有过错,却已退赃,为何最后竟在狱中自尽?”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人群,百官们都屏住了呼吸。
谢迁、刘健勾结藩王是实,可两人毕竟是三朝老臣,又是 “文渊阁” 的柱石,刘茝敢提这事,显然是摸准了文官们的心思。
朱厚照的指尖在轿辇扶手上敲了敲:“谢、刘二人勾结宁王,意图颠覆朝纲,可不是‘贪污’那么简单。按大明律,谋逆者诛九族,朕只让他们在狱中了断,已是留了体面。”
“体面?” 刘茝冷笑一声,“那会昌侯呢?自古以来文重武轻,勋贵本就该受些约束,可会昌侯不过是使唤了几个京营士兵,陛下为何要将他赐死?难道勋贵的命就这么贱?”
“他不是使唤士兵,是强征京营!” 朱厚照的声音沉了些,“京营是护卫皇城的根本,他敢私自动用,就是藐视皇权!朕杀他,是为了警示所有勋贵!”
“那张太后的弟弟呢?” 刘茝又问,声音里带着些刻意的尖锐,“他们是陛下的亲舅舅,按《大明律》有‘议贵’之条,陛下为何不顾亲情,说杀就杀?难道外戚在陛下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这话戳到了刚从泰陵回来的张太后。
她坐在凤辇里,听到 “亲舅舅” 三个字时,手指猛地攥紧了轿帘,指节泛白。
朱厚照的脸色彻底冷了:“张鹤龄兄弟贪墨漕运银子、强占民田,逼死三条人命,早已触犯国法!‘议贵’不是免死牌,朕杀他们,是为了给那些被他们逼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那刘瑾呢?” 刘茝没停,又抛出一个问题,“他不过是个太监,陛下为何让他插手赈灾之事?宦官干政,乃亡国之兆啊陛下!”
“刘瑾只是按朕的旨意办事,何曾干政?” 朱厚照压着怒火,“赈灾要紧,他手底下有会查账的人,让他跟着督办,有何不妥?”
“还有欧阳铎!” 刘茝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就是个秀才,无科举功名,无半点功绩,陛下为何无故提拔他做户部主事?难道大明的官制,在陛下眼里就是玩笑?”
他猛地磕了个头,额头砸在地上流出了血:“陛下登基不过两月,杀勋贵、诛外戚、信宦官、擢小人,视《问刑条例》如无物,视文官如草芥!微臣今日就要死谏 —— 请陛下收回成命,重立正纲!若陛下不听,微臣便死在这东华门!”
说完,他竟真的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周围的百官吓得惊呼出声,张昇连忙上前:“刘给事中!不可!”
朱厚照坐在轿辇里,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茝,看着他脖子上的匕首,又看着周围百官或惊惧或隐晦赞同的眼神,心里的火气 “噌” 地窜到了头顶。
他原以为泰陵大典能让这些人安分些,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上死谏!
这哪是死谏?这是借着文官的名头,借着谢迁、刘健的旧部,来逼他认怂!
朱厚照的手指缓缓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刘茝,眼里的寒意像刚从泰陵地宫带出来的冰。
看来,不给这些人点真颜色看看,他们是真以为他这个皇帝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