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泰陵定日催大典,帝驾临宫探太后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张永刚领命转身。


    暖阁外,小太监的通传声随即响起:“启禀皇爷,礼部尚书张昇大人求见。”


    朱厚照正摩挲着欧阳铎递上来的赈灾方案边角。


    闻言,他挑了挑眉。


    这时候礼部尚书来做什么?


    他放下方案,靠回软榻上。


    “让他进来。”


    片刻后,身着绯色官袍的张昇躬身走进暖阁。


    他花白的胡子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他是三朝老臣,从成化年间就在礼部当差,做事向来规规矩矩。


    见了朱厚照,他规规矩矩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微臣张昇,叩见陛下。”


    “起来吧,张大人。”


    朱厚照指了指旁边的杌子。


    “大清早的来,是有急事?”


    张昇谢了恩坐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文书,双手捧着递上前。


    “回陛下,是为先皇泰陵的事。”


    “泰陵已赶在七月底完工,钦天监昨夜夜观天象,选了下个月八月甲子日,说是天地吉时,最宜举行先皇梓宫入陵大典。”


    朱厚照接过文书。


    指尖拂过 “泰陵” 二字,心里轻轻 “哦” 了一声。


    原来是便宜老爹的 “家” 完工了。


    弘治皇帝走了快两个月。


    他忙着登基、追缴亏空、查盐税,倒把这桩大事搁在了脑后。


    他展开文书,见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大典的仪轨,从百官的站位到祭品的品类,写得一丝不苟。


    果然是礼部的风格。


    “朕知道了。”


    朱厚照把文书放在桌上,语气平淡。


    “就按钦天监选的日子办,仪轨照礼部拟的来,有缺漏的地方,你让人补全就是。”


    张昇却没立刻应声。


    他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手指在膝头捻了捻,像是有话不好说。


    朱厚照瞧着他这模样,心里猜出几分。


    “怎么?还有难处?”


    “微臣不敢。”


    张昇连忙起身躬身,声音压得更低。


    “只是…… 只是这入陵大典,按祖制,需由太后与陛下共同执礼 —— 就是…… 就是‘执拂’仪式,需太后与陛下各执一柄玉拂,在梓宫前引路。”


    他说到 “太后” 二字时,声音明显顿了顿。


    眼角偷偷瞟了眼朱厚照的脸色。


    朱厚照端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太后。


    张太后。


    他的亲娘。


    这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他的眉心。


    他想起登基之初那桩事。


    太后为了救她两个贪赃枉法的弟弟,私下找了几个文官递奏折,想让他网开一面。


    他没应,太后就让贴身宫女红芍去仁寿宫偏殿传口信,说是要 “亲自跟陛下说说”。


    结果红芍刚走出仁寿宫,就被刘瑾带着人堵在了半路。


    刘瑾回禀时说,红芍兜里揣着太后写的字条,上头除了说救弟弟的事,还提了句 “文官们都站在哀家这边”。


    他当时正在坤宁宫翻弘治皇帝留下的遗诏,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火往头顶冲。


    刚登基就想拉文官压皇帝?真当他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没给太后留面子,直接让刘瑾把红芍拖到仁寿宫门口杖杀了,棍子落下去的时候,仁寿宫的宫门紧闭着,连一声求情都没传出来。


    从那以后,他再没去过仁寿宫,太后也没踏出宫门半步,母子俩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谁也没主动往前迈一步。


    “陛下?”


    张昇见朱厚照半天没说话,小声唤了句。


    朱厚照回过神,把茶盏放在桌上。


    茶沫晃了晃,又很快平复下去。


    他看着张昇,张昇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


    这老臣是怕他不肯给太后面子,把大典的仪轨搅黄了。


    “朕知道了。”


    朱厚照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


    “执拂就按祖制来。你下去吧,让礼部把大典的细节再捋一遍,别出岔子。”


    张昇松了口气,连忙躬身。


    “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去办!”


    他生怕朱厚照反悔似的,转身快步退出了暖阁,绯色的袍角扫过门槛时,还差点绊了一下。


    暖阁里又安静下来。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泰陵文书上,“太后” 二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刺眼得很。


    朱厚照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去见她吗?


    去执那柄玉拂吗?


    他想起红芍被杖杀时,仁寿宫紧闭的宫门。


    那扇门后,他的亲娘是在哭,还是在恨?


    可转念又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的样子。


    弘治皇帝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断断续续地说:“照儿…… 善待你娘…… 她…… 她就是性子急……”


    便宜老爹一辈子温和,临了还记挂着太后。


    泰陵是他的 “家”,入陵大典是他最后的体面。


    若是连执拂的人都凑不齐,九泉之下,他怕是也不安心。


    “罢了。”


    朱厚照站起身,对着门外喊了声。


    “刘瑾!”


    “奴婢在!”


    刘瑾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瞬间出现在门口,躬身候着。


    “摆驾。”


    朱厚照理了理袍角,声音淡得像晨雾。


    “去仁寿宫。”


    刘瑾愣了愣,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陛下这是要去见太后?自红芍那事之后,陛下可是头回主动去仁寿宫。


    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奴婢遵旨!这就去备驾!”


    暖阁外很快忙乱起来。


    小太监们跑着去牵马、备轿,侍卫们佩上绣春刀,在宫道两旁站成两排。


    朱厚照走出暖阁时,见阳光已经升得老高,把宫墙的影子拉得短短的,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棉絮。


    “陛下,乘轿还是骑马?”


    刘瑾小心翼翼地问。


    “乘轿吧。”


    朱厚照踏上轿辇,撩开轿帘往外看。


    “慢些走。”


    “是。”


    轿辇缓缓动起来,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咯噔咯噔” 的轻响。


    朱厚照靠在轿壁上,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书上看的记载:正德皇帝和张太后关系不算亲近,后来还因为 “郑旺妖言案” 的事闹过别扭。


    可他不是历史上那个正德皇帝,他是带着记忆来的,知道太后后来虽然偶尔干政,却没真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说到底,还是个被 “太后” 身份困住的女人。


    轿辇忽然停了。


    “陛下,仁寿宫到了。”


    刘瑾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朱厚照睁开眼,撩开轿帘。


    眼前就是仁寿宫的宫门,朱漆大门上的铜环亮得发光,门两旁的石狮子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叹气。


    宫门没关,只虚掩着,能看见里头的石榴树 —— 还是弘治皇帝在世时亲手栽的,如今枝繁叶茂,开着满树的红花,红得刺眼。


    他下了轿辇,站在宫门口,没立刻进去。


    守门的宫女见了他,吓得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陛…… 陛下……”


    朱厚照没理她,抬脚往里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


    石榴花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的碎红。


    他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正屋门口站着个老嬷嬷 —— 是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刘嬷嬷。


    刘嬷嬷也看见了他,手里的帕子 “啪” 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对着正屋喊了声:“太后!陛下…… 陛下来看您了!”


    正屋里没动静。


    朱厚照站在原地,看着正屋紧闭的房门,心里忽然有些发堵。


    他知道,太后肯定在屋里。


    她是在等他开口,还是…… 根本不想见他?


    阳光越发明媚,照在石榴花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正屋走去。


    他得去见她。


    不为别的,就为弘治皇帝临终前的那句话,就为泰陵里那个等着 “回家” 的便宜老爹。


    他走到房门口,抬手,准备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