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彻夜筹谋定灾策,晨曦携册赴宫闱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户部衙门内,烛火燃了整整一夜。


    烛泪在铜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宛如凝住的霜。


    欧阳铎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最后一页方案纸叠整齐,递到韩文面前。


    “大人,您再看看,这最后一段关于大同府军户安置的,是不是还得再细些?”


    韩文接过方案,指尖沾了点茶水,把纸页按平。


    他眼下泛着青黑,显然一夜没合眼,可精神头依旧足得很。


    他逐字逐句往下看,看到 “军户与灾民分区域安置,由边军协助运粮,每日派三名户部吏员核查发放数量” 时,赞许地点点头。


    “不用改了。这样既防了军民混杂生乱,又能让边军搭把手,还堵了克扣的空子 —— 你这脑子,是真灵光。”


    欧阳铎被夸得脸一红,挠了挠头。


    “还是大人经验足。要不是您提醒我‘灾民怕散,得按村落聚居’,我还想着一股脑往空庙里塞呢。”


    “办赈灾,最要紧是懂人心。”


    韩文把方案拢成一摞,用红绳捆好。


    “灾民离了家,心里慌,按村落聚着,有熟人照应,不容易出乱子。你能想到让他们自己推选出‘里长’管着,这步棋走得比老夫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了半夜。


    老的有官场积年的经验,知道哪些环节容易出岔子、哪些人可能藏猫腻。


    年轻的脑子活,没被旧规矩捆着,竟琢磨出 “以工代赈” 的法子。


    让灾民帮着修塌了的官道,每日除了口粮再多发半升米,既给了活路,又不白养着,还能顺带把运粮的路修通。


    “还有这银子的调度。”


    韩文翻到 “款项明细” 那页,眼里亮了亮。


    “你让刘瑾把折价的绸缎先押给京城的票号,换现成的银子周转,等江南盐税到了再赎回来 —— 这法子省了运货的功夫,还能多凑出三万两应急,比老夫只想‘挪东补西’强多了。”


    欧阳铎笑了笑。


    “也是碰巧。学生在江西时,见过票号兑银子,想着这绸缎一时半会儿变不成粮,押给票号倒省事。”


    “‘碰巧’也是本事。”


    韩文把方案往怀里一揣,站起身。


    “天快亮了,咱们这就进宫递方案。陛下等着回话呢。”


    欧阳铎也跟着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栽倒,扶着桌子晃了晃才站稳。


    “大人,要不咱们先歇半个时辰?您看您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歇什么歇。”


    韩文摆摆手,往门外走。


    “灾民在路边冻着饿着,咱们哪有脸歇?早一刻把方案递上去,银子粮草就早一刻运出去 —— 走!”


    两人出了户部衙门,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晨雾漫在街面上,把石板路润得湿漉漉的。


    街上已有了行人,挑着担子的货郎、扫街的杂役,见韩文和欧阳铎一身官袍却面带倦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韩尚书,欧阳主事,这大清早的,您二位往哪去?”


    一个卖豆腐脑的老汉笑着打招呼,他儿子就在户部当差,认得两人。


    “进宫。”


    韩文停下脚步,指了指怀里的方案。


    “北边地动了,得赶紧把赈灾的法子报给陛下。”


    老汉脸上的笑收了,叹了口气。


    “可怜见的,听说好多房子都塌了。您二位可得赶紧催着送粮,别让那些苦命人冻着饿着。”


    “放心吧。”


    欧阳铎接过老汉递来的热豆腐脑,塞了两个铜板过去。


    “我们这就去。”


    两人捧着豆腐脑边走边喝,热乎的汤汁滑进喉咙,驱散了些寒意。


    欧阳铎喝着喝着,忽然想起什么。


    “大人,您说陛下见了这方案,会不会觉得太急了?有些法子…… 好像从没先例。”


    “没先例才好。”


    韩文抹了抹嘴。


    “那些有先例的,不都被‘漂打’的人玩烂了?陛下要的是能救灾民的方案,不是好看的账本。再说 ——”


    他拍了拍欧阳铎的肩膀。


    “你这方案里的每一笔账都算得明明白白,哪笔钱花在哪、谁来管、怎么查,写得清清楚楚,陛下挑不出错。”


    说话间已到了午门。


    守门的侍卫见是韩文和欧阳铎,连忙放行。


    “韩尚书,欧阳主事,陛下一早就在暖阁等着了,还让小的们瞧着,您二位来了就直接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加快了脚步。


    看来陛下也急着等消息。


    穿过几道宫廊,坤宁宫的暖阁已在眼前。


    张永正站在门口搓着手,见两人来了,眼睛一亮。


    “可算把您二位盼来了!皇爷都问了三回了!”


    “方案带来了?”


    朱厚照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来,带着些沙哑,想来也没休息好。


    “带来了!”


    韩文和欧阳铎快步走进暖阁,对着朱厚照躬身行礼。


    “老臣(下官)参见陛下!”


    “起来吧。”


    朱厚照指了指桌案。


    “方案呢?拿来给朕看看。”


    韩文连忙把方案递过去,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这方案里掺了不少欧阳铎的 “新法子”,就怕陛下觉得太出格。


    欧阳铎也站在旁边,手心微微冒汗。


    他偷偷打量朱厚照,见年轻的天子靠在软榻上,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为了灾情没少费心,心里更是一紧。


    要是方案不合陛下的意,耽误了赈灾,可怎么好?


    朱厚照没说话,接过方案就翻了起来。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的 “沙沙” 声。


    韩文和欧阳铎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半晌,朱厚照忽然 “咦” 了一声,手指在 “以工代赈” 那页停住,抬头看向欧阳铎。


    “这让灾民修官道换口粮的法子,是你想的?”


    欧阳铎心里一咯噔,连忙躬身。


    “是…… 是下官瞎想的。下官觉得,让灾民坐着等粮,不如让他们干点活换粮,既体面,也能少些闲杂人闹事。要是哪里想得不对,陛下尽管骂。”


    朱厚照却笑了,指着方案道。


    “骂你干什么?朕觉得好!就该这样!既救了人,又办了事,还省得有人说朝廷白养闲人 —— 这法子好得很!”


    他又往下翻,看到 “票号兑银”“军户分置”“里长自治” 这些条款时,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时不时点头。


    “这笔账算得细,连运粮的驴马草料钱都算进去了 —— 不错。”


    “让锦衣卫跟着粮车,谁克扣就抓谁,就得这么硬气!”


    韩文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偷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看来这一夜没白熬。


    朱厚照一口气把方案翻完,往桌上一放,看向两人。


    “你们俩整了一夜?”


    “回陛下,是。”


    韩文躬身道。


    “想着早一刻定下来,粮草就能早一刻出发。”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韩文的胳膊,又拍了拍欧阳铎的肩膀。


    “辛苦你们了。这方案很好,比那些只会写‘臣叩请赈灾’的奏折有用十倍。就按这个办。”


    他转头对张永道。


    “张永,传朕的旨意 —— 户部按此方案调拨粮草银子,韩文总负责,欧阳铎协助。让兵部派五百骑兵护送粮车,锦衣卫各派十人跟着,谁敢拦、谁敢扣,先斩后奏!”


    “奴婢遵旨!”


    张永连忙应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


    朱厚照又叫住他。


    “再传旨给顺天府,让他们赶紧腾出自家的粮仓,先凑十万石粮,让灾民能先吃上一口热的。缺的粮,往后从户部补上。”


    “是!”


    张永一路小跑着去了。


    暖阁里,韩文和欧阳铎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意。


    “陛下,那我们这就去户部安排?”


    韩文问道。


    “去吧。”


    朱厚照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


    “欧阳铎,你留一下。”


    欧阳铎愣了愣,看向韩文。


    韩文冲他点了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朱厚照和欧阳铎两人。


    欧阳铎心里纳闷,不知道陛下单独留他要做什么。


    朱厚照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渐渐升高的太阳,忽然开口。


    “欧阳铎,你觉得这方案里,最要紧的是哪一条?”


    欧阳铎想了想。


    “回陛下,是‘账目公开’。每一笔钱花在哪、谁经手,都让灾民看着,这样他们才信朝廷,才不会闹事。”


    “说得对。”


    朱厚照转过身,眼里带着些期许。


    “但朕要告诉你,比账目更要紧的是人心。你记住,你运出去的不只是粮和银子,是朝廷的体面,是百姓对朕的指望。别让那些‘漂打’的人毁了这些 —— 能做到吗?”


    欧阳铎心里一震,猛地躬身。


    “下官记住了!定不让陛下失望!定不让灾民寒心!”


    “好。”


    朱厚照摆摆手。


    “去吧,好好干。”


    “是!”


    欧阳铎躬身退下,走出暖阁时,只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暖阁里,朱厚照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扬起些笑意。


    有韩文掌着舵,有欧阳铎往前冲,这赈灾的事,该能办得妥当。


    只是……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方案,指尖在 “江南盐税” 几个字上敲了敲。


    李嵩还没抓回来,徐家的账还没查清楚,这银子粮草能不能顺顺当当运到灾民手里,还得看那些 “漂打” 的文官肯不肯安分。


    他忽然对张永道。


    “张永,去告诉刘瑾,让他盯紧些户部的动静。要是有哪个文官敢在赈灾的事上使绊子,不用报朕,直接抓了送诏狱 ——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乌纱帽要紧,还是灾民的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