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震灾急报催赈灾,帝心暗忖诫老臣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跨进暖阁时,他差点被门槛绊倒,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喊道:“皇爷!北直隶、山西多地刚传来急报——地龙翻身了!”


    “好些村子都塌了,百姓死伤不少,地方官求朝廷赶紧拨款赈灾啊!”


    暖阁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压抑。


    韩文眉头猛地揪紧。


    地龙翻身可不是小事,尤其北直隶挨着京城,若是灾情蔓延,怕是要出大乱子。


    他下意识看向欧阳铎,见这年轻主事也绷着脸,眼里满是急色,倒比寻常官员多了几分实在。


    朱厚照却没什么脸色变化。


    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像是早有预料。


    他从袖里摸出本泛黄的册子——正是他穿越前后,在记忆中写下的明史简本,翻到“弘治十八年”那页,果然见上头写着“七月,陕西、北直隶、山西地震,压死万余人”。


    “慌什么。”


    朱厚照把册子合上,声音平得像潭水。


    “天灾而已,处置得当便乱不了。”


    刘瑾被他这镇定模样唬住了。


    愣了愣才磕头说道:“皇爷圣明……可地方官催得紧,银子要是送不及时……”


    “银子的事,让户部想办法。”


    朱厚照打断他,目光转向韩文。


    “韩大人,你是户部尚书,赈灾拨款的事,你先拿个章程出来。具体要拨多少,粮草怎么运,灾民怎么安置,明早给朕回话。”


    韩文连忙躬身。


    “老臣遵旨!今晚就召集户部官员核算,定不让陛下失望。”


    “光有章程不够。”


    朱厚照又看向欧阳铎。


    “欧阳铎,你跟着韩大人学些日子,今晚也去户部帮忙。看看赈灾的账怎么算,粮草怎么调——这些事比查盐税更急,也更能看出真本事。”


    欧阳铎眼睛亮了亮。


    连忙应道:“下官遵旨!定好好跟着韩大人学!”


    他知道,陛下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肯让他沾手赈灾这种要紧事。


    “还有李嵩。”


    朱厚照话头一转,又落回江南盐税的事上,指了指刘瑾。


    “韩文,你让人去南直隶抓李嵩时,让刘瑾跟着。他手底下有几个会查账的小太监,能帮你盯着徐家的人,别让他们把账本烧了。”


    刘瑾连忙道:“奴婢遵旨!保证看好李嵩,一根头发都不少给皇爷带回来!”


    韩文心里松了口气。


    有刘瑾的人跟着,确实能少些麻烦——徐家在常州府势力大,地方官未必敢真动手,有太监盯着,至少能保个“程序正当”。


    他拱手道:“多谢皇爷周全。”


    “事分两头,都别耽搁。”


    朱厚照摆了摆手。


    “账你们接着查,赈灾的事也得抓紧。去吧。”


    “臣(下官/奴婢)告退。”


    三人躬身行礼,正转身要走,朱厚照忽然开口。


    “韩文,你留一下。”


    韩文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这时候单独留他,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他连忙停住脚,示意欧阳铎和刘瑾先退,等暖阁里只剩两人,才躬身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朱厚照没立刻说话。


    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老槐树。


    七月的风带着热意,却吹不散暖阁里的沉郁。


    他指尖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开口。


    “韩大人在朝多少年了?”


    “回陛下,老臣自天顺八年中进士,至今已在朝三十七年。”


    韩文老实回话,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三十七年啊……”


    朱厚照叹了口气。


    “从先帝到朕,你也算三朝老臣了。户部的弯弯绕绕,文官里的虚虚实实,你比谁都清楚吧?”


    韩文心里一紧。


    连忙道:“老臣不敢妄言……只是在职一日,便守一日规矩。”


    “规矩?”


    朱厚照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似笑非笑。


    “那你说说,文官里的‘规矩’,是不是总爱‘漂漂亮亮’?”


    这话像根针,轻轻扎在韩文心上。


    他愣了愣,想起刚才刘瑾报灾时,自己第一反应是“拿章程”,却没先问“灾民是不是真有饭吃”——这便是文官的毛病了:总想着把文书做得周全,把扬面撑得好看,却忘了最实在的百姓。


    “老臣……”


    韩文喉头动了动,竟有些接不上话。


    “朕知道你不是贪墨的人。”


    朱厚照语气软了些,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


    “但你得记着,赈灾不是写文章,不用对仗工整,也不用引经据典。要的是银子真到灾民手里,粮草真到灾民嘴里——哪怕账册写得糙些,哪怕地方官骂你‘抠门’,只要百姓能活,就是好章程。”


    他顿了顿,指尖忽然用力,眼神也沉了。


    “别学那些文官,事事只图‘漂打’——账本做得花团锦簇,灾民却在路边饿死;奏折写得情真意切,银子却落进了贪官腰包。这种‘漂亮’,朕不稀罕,百姓更不稀罕。”


    韩文后背“唰”地冒了层冷汗。


    连忙跪倒在地。


    “老臣知错!老臣今晚定亲自核算每一笔银子,亲自盯着粮草装车,绝不让半分好处落进歪人手里!”


    他这才明白,陛下留他,是怕他被文官的“老规矩”困住,把赈灾做成了“表面功夫”。


    “起来吧。”


    朱厚照把他扶起来。


    “朕信你才让你管户部。今晚辛苦些,明早朕等着你的回话。”


    “老臣谢陛下提点!这就去户部!”


    韩文躬身退下,走出暖阁时,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可心里却亮堂得很——陛下这是把他当自己人,才肯说这掏心窝的话。


    暖阁里,朱厚照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着窗棂。


    他知道韩文是忠臣,却也知道老臣易被“官扬体面”捆住手脚。


    赈灾这事儿,若是让那些只懂“漂打”的文官插手,怕是一半银子要在路上被克扣。


    得先敲敲韩文,让他把“实在”摆在前头。


    “皇爷,韩大人走了。”


    张永不知何时进来了,低声道。


    “要不要让人跟着看看?户部那些老油子,别半夜给韩大人使绊子。”


    “不用。”


    朱厚照摇摇头。


    “韩文是聪明人,懂朕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道。


    “你去趟十二监,把库房里那些闲置的绸缎、瓷器清点一下——若是户部银子不够,就把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折价,先凑给赈灾用。”


    张永愣了愣。


    “皇爷,那些可是先帝留下的……”


    “先帝留下这些,是为了让子孙守着看的?”


    朱厚照挑眉。


    “百姓都快饿死了,留着绸缎擦桌子?折价!就说是朕的意思,谁敢多嘴,让他去诏狱跟刘大人‘喝茶’。”


    张永连忙应道:“奴婢遵旨!这就去办!”


    暖阁里又剩朱厚照一人。


    他拿起那本孝宗起居注,指尖划过“地震”那两个字,眼神沉了沉。


    弘治十八年本就多事,地震、水灾、边患接连来,难怪历史上正德朝开局就难。


    但他不是历史上那个只知玩闹的朱厚照。


    查盐税是为了堵窟窿,抓李嵩是为了敲勋贵,现在赈灾是为了稳民心——一步步来,总能把这乱糟糟的局面拧过来。


    只是……


    他想起韩文刚才那略显迟疑的模样,又轻轻皱了眉。


    文官的“漂打”毛病积了这么多年,怕是没那么容易改。


    今晚留韩文那几句话,但愿能让他真往心里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


    宫墙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映得暖阁里的影子忽明忽暗。


    朱厚照捏着那本简本,忽然觉得,这皇帝当得,比他前世考公务员时难多了——但也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