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缇骑奉旨拿刁难者,青衫主事静心查账册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值房外喧哗声愈响,其间夹杂着官员们的惊呼与呵斥,那声响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
这动静着实不小!
欧阳铎捏着账册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抬眼望向韩文,问道:“大人,这是……”
韩文放下手中茶盏,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却并未起身,只是沉声道:“先看看再说。”
他在官场多年,心中隐约猜到,这动静怕是与欧阳铎有关。
毕竟,能在户部衙门里闹出这般大动静的,除了锦衣卫,再无旁人。
果不其然,未等片刻,便听见“哗啦”一声,似是有官帽掉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哭喊声传来:“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户部主事!你们有陛下的旨意吗?”
这声音,欧阳铎听着耳熟,正是早上带头刁难自己的刘大人。
韩文这才站起身来,对欧阳铎道:“走吧,出去看看。”
两人刚走到值房门口,便见院子里乱作一团。
七八个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正按着几个官员往院外拖去。
地上还掉着两顶乌纱帽,其中一顶正是刘大人的。
被按住的官员里,有早上跟着起哄的,也有往欧阳铎窗台上扔烂菜叶的,此刻个个面如土色,裤脚都在瑟瑟发抖。
“放开我!韩尚书救我!”刘大人瞧见韩文,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往这边挣,“韩大人,我就是跟欧阳主事开了个玩笑,不至于抓我啊!”
其他几个官员也跟着哭喊:“韩尚书救命啊!”
锦衣卫见韩文和欧阳铎出来,动作顿了顿。
领头的千户转过身,对着两人拱手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属下锦衣卫千户赵全,见过韩大人,见过欧阳大人。”
韩文微微点头,沉声问道:“赵千户,你们这是……”
赵全直起身,朗声道:“回韩大人,昨日皇爷有旨:今日起,欧阳大人在户部办公,若有官员故意刁难,便请他们去诏狱喝杯茶,醒醒脑子。”
他指了指被按住的几个官员,“这些大人今早对欧阳大人多有不敬,属下是奉旨行事。”
果然是陛下的意思!
韩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后怕。
幸好自己这两天护着欧阳铎,没跟着旁人瞎掺和,不然此刻被拖走的,说不定就有自己一份。
被按住的官员们听见“皇爷有旨”四个字,哭声瞬间噎在喉咙里,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刁难了个秀才出身的主事,竟惊动了天子,还要被抓去诏狱。
那地方进去的,十有八九就出不来了!
“韩大人!我知道错了!您替我求求情啊!”刘大人还在挣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哪还有半点早上的嚣张模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给欧阳大人磕头赔罪!”
其他几个官员也跟着哀求:“韩大人行行好!求您跟陛下说说情!”
韩文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心中没半分同情,只冷冷开口:“慌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赵千户说了,只是去喝杯茶。”韩文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没半点温度,“又不是去送死,哭什么?”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众人彻底蔫了。
他们知道,韩尚书这是不肯求情了。
赵全对着韩文拱了拱手:“多谢韩大人体谅。”
又对锦衣卫道,“带走!”
“是!”锦衣卫们应了一声,拖着几个瘫软的官员往外走。
刘大人还在张着嘴想说什么,被一个锦衣卫抬手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条被拖上岸的鱼。
院子里很快就清净下来,只剩下地上那两顶乌纱帽,显得格外刺眼。
几个没被抓走的官员缩在廊下,吓得脸色发白,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刚才虽没动手,却也在旁边看了热闹,此刻只盼着锦衣卫别记起自己。
欧阳铎看着地上的乌纱帽,心中惊得厉害。
他没想到陛下竟会为了他,特意下这样的旨,还让锦衣卫直接闯入户部抓人。
这份恩宠,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欧阳大人。”韩文转头看他,见他脸色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担心。”
欧阳铎回过神,躬身道:“大人,这……”
“这是陛下的恩典。”韩文打断他的话,语气缓和了些,“陛下是怕你在户部受委屈,特意给你撑场子呢。”
他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想太多,陛下护着你,你就好好做事。往后在户部,没人再敢刁难你了。”
欧阳铎点点头,心中又暖又沉。
他知道,陛下给了他这么大的体面,他若是做不出实事,就真的辜负了这份信任。
“走吧,回屋看账册。”韩文转身往值房走,“江南盐税的账,还等着咱们查呢。”
“是。”欧阳铎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账册,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值房,韩文重新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没尝出什么滋味。
他原以为陛下只是看重欧阳铎的才学,没想到竟护得这么紧。
连户部的官员都敢直接抓,看来陛下是真打算让这年轻人在户部干出些名堂了。
欧阳铎把账册摊在桌上,却没立刻翻看,只看着韩文道:“大人,刚才那些人……真的只是去喝茶?”
他听说过诏狱的名声,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喝茶的好去处。
韩文放下茶盏,叹了口气:“放心吧,陛下心里有数。”
他知道,陛下抓这些人,主要是为了立威,让户部的人不敢再小瞧欧阳铎。
只要他们没犯别的大错,过两天就会放出来,只是往后再不敢嚣张了。
“你呀,别管这些事,专心看账。”
欧阳铎点点头,不再多问,把注意力放回账册上。
账册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去年江南各府盐引共发了三千二百张,每张盐引收税五两,共计一万六千两。
支出方面,给盐商的补贴三千两,运盐的脚力钱四千两,杂项一千两,算下来确实盈余三千两,和韩文说的一样。
可欧阳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指尖在账册上划着:“大人,您看这里。”
韩文凑过去:“怎么了?”
“江南的盐引,往年都是按人口发的,去年江南没遭灾,人口也没少,怎么盐引反而比前年少了两百张?”欧阳铎指着账册上的数字,“还有这脚力钱,前年是三千两,去年怎么突然多了一千两?”
韩文愣了愣,他之前只觉得总盈余不对,倒没细看这些细项。
被欧阳铎一指,才发现确实有问题:“你这么一说,倒真是。”
欧阳铎又翻了几页,眼睛越睁越大:“大人您看这杂项支出,写的是‘修缮盐仓’,可只写了花了一千两,却没写修了哪几座盐仓,也没写是谁经手的——这不合规矩啊。”
按户部的规矩,不管什么支出,都得写清楚用途、地点、经手人,好方便核查。
这杂项支出写得这么含糊,显然是有问题。
韩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拿起账册,一页页地翻着,手指都在发颤。
他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竟没看出这账册上的猫腻,若不是欧阳铎眼尖,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怕是就这么被蒙过去了。
“好小子。”韩文抬起头,看着欧阳铎,眼里满是赞许,“你果然有本事!”
欧阳铎脸一红,连忙道:“大人过奖了,下官只是碰巧看出来了。”
“不是碰巧,是你心细。”韩文摆摆手,语气郑重起来,“这账册肯定有问题。那两千两银子,要么是被人贪了,要么是被人挪了——咱们得查清楚。”
欧阳铎点点头:“可怎么查?账册上就写了这些,没别的线索。”
韩文皱着眉,手指在桌面上敲着。
江南盐税归户部江南清吏司管,而清吏司的郎中,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门生。
若是真要查下去,怕是会得罪人。
但他转念一想,有陛下在背后撑着,还有什么好怕的?
“别担心。”韩文看着欧阳铎,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咱们一步步查。先去档案库,把前年的盐税账册调出来对比;再问问江南清吏司的人,看看他们怎么说。总能找到线索的。”
欧阳铎看着账册上的墨迹,又想起陛下的恩典,心里的劲头更足了:“下官听大人的!”
两人凑在一起,又开始一页页地翻看账册,时不时低声讨论几句。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照在账册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照得清清楚楚,也照亮了账册背后隐藏的猫腻。
而廊下那些没被抓走的官员,偷偷瞥见值房里的动静,见韩文和欧阳铎凑在一起看账册,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知道两人在查什么,但看这架势,怕是要有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