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权衡利弊,定国公夜踏宫墙路
作品:《朕,朱厚照,登基即斩外戚》 那跳跃的火光,将张懋鬓角的白发照得愈发清晰。
他端起茶盏,滚烫的龙井在瓷碗里晃出涟漪。
可他却迟迟没送到嘴边。
只因徐光祚的目光像钩子一般,扎得他后颈发僵。
“张老哥深夜到访,总不会是来陪老夫品茶的吧?”
徐光祚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
然而,他的手指却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摩挲,那里雕着的祥云纹早已被历代主人磨得发亮。
张懋放下茶盏,瓷碗与桌面碰撞出轻响。
这轻响在寂静的偏厅里格外刺耳。
“老夫刚从宫里出来。”
徐光祚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陛下……召您入宫?”
“不是召,是传旨。”
张懋抬眼,目光直直撞进徐光祚的眼底。
“陛下说明天登基大典后,要亲自执掌京营兵权,让老夫……把虎符交上去。”
“哐当!”
徐光祚手里的茶盏脱手落地。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官袍下摆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盯着张懋。
“你……你交了?”
“交了。”
张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徐光祚的心湖。
“英国公府能传七代,靠的不是兵权,是识时务。”
“老夫孙儿张仑,陛下说会放在京营历练,也算保全了门楣。”
徐光祚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
架子上的青花瓷瓶摇晃着摔下来,在青砖地上碎成几片。
这景象,像极了定国公府此刻的处境。
“你是来当说客的。”
徐光祚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疑问,是肯定。
张懋没有否认。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竹牌,上面用朱砂画着半个虎符的纹样。
那是皇帝让他转交给徐光祚的信物,象征着京营兵权的另一半。
“陛下说了,定国公府的祖上有功于太宗,他不想让百年勋贵落得抄家灭族的下扬。”
张懋将竹牌放在案上,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交出兵权,徐延德可以入锦衣卫当指挥佥事,直接听陛下调遣,比在京营当个闲职稳妥得多。”
徐光祚的目光落在那枚竹牌上,瞳孔骤然收缩。
锦衣卫指挥佥事,看似比京营将领低了半级,却是皇帝的亲信职位。
这是用另一种方式,将定国公府的继承人绑在皇权的战车上。
“若是不交呢?”
徐光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挣扎。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定国公府虽不如英国公府显赫,却也不能……”
“不交?”
张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老夫就得恭喜你了,明天早朝,东厂会呈上一份清单,上面有定国公府近十年给文官送的礼、给边将写的信,还有去年克扣神机营冬衣的账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寒意。
“李嵩招供时,把给定国公府传信的事都抖了出来,陛下留着这份情面,是看在太宗爷的面子上。”
“你要是非要撕破脸,可别怪陛下不念旧情。”
徐光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博古架的手不住颤抖。
他知道张懋说的是实话,定国公府的根基本就不稳,祖上徐增寿“叛主”的污点像一根刺,只要皇帝愿意,随时能以此为由掀翻整个家族。
“爹!”
偏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徐延德闯了进来。
他年轻的脸上满是惊慌。
“东厂的番役在府门外徘徊,说是……巡查夜禁,可他们盯着咱们府门的眼神,不对劲!”
徐光祚的脸色彻底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老狼。
“老夫活了五十八年,见过景泰爷的隐忍,天顺爷的狠辣,成化爷的宽厚,弘治爷的仁柔……”
徐光祚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泪意。
“却从没见过哪个皇帝,像现在这位这样,手里握着刀,脸上还带着笑。”
张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
“陛下年轻,做事难免急了些,可他说的话,向来算数。”
“你若是信得过老夫,就听陛下的安排,至少能保住定国公府的香火。”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道。
“陛下在暖阁等着,你若是想通了,现在进宫还来得及。”
“要是等天亮……”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像一把钝刀,割得徐光祚心口发疼。
徐延德扑到父亲身边,声音带着哭腔。
“爹,交吧!咱们不能拿全府上下的性命赌气啊!锦衣卫指挥佥事怎么了?只要能保住爵位,儿子什么都愿意做!”
徐光祚看着儿子哭红的眼睛,又看了看案上那枚朱砂竹牌。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
“定国公府的存续,比一时的兵权重要。”
“咱们徐家欠朱家的,迟早要还,只是别用满门的性命还。”
“罢了,罢了……”
徐光祚长叹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向内室。
“延德,取我的朝服来,老夫……要进宫。”
徐延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点头。
“儿子这就去!”
张懋看着徐光祚佝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知道,从今晚起,京营的兵权彻底落入皇帝手中,勋贵时代的落幕,终于来了。
定国公府的大门在三更梆子响时缓缓打开。
徐光祚穿着一身簇新的朝服,手里捧着那枚象征兵权的竹牌,在两个随从的护送下,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府邸,眼眶忽然湿了。
这一去,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定国公府了,但至少,能保住满门的性命。
马车穿过寂静的街道,向紫禁城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像在为一个时代敲丧钟。
徐光祚坐在车里,指尖摩挲着那枚竹牌,忽然想起太宗爷当年给徐增寿的评语。
“忠勇可嘉,惜乎择主不谨。”
或许,从先祖选择给太宗通风报信的那一刻起,定国公府的命运,就早已和朱家的皇权绑在了一起。
如今交出兵权,不过是这扬漫长博弈的终局罢了。
马车抵达东华门时,守城的锦衣卫看到定国公府的旗号,没有阻拦,只是躬身行礼。
他们显然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徐光祚深吸一口气,捧着竹牌走下马车,抬头望向宫墙上的角楼,那里的灯火在夜色中亮得刺眼,像一双审视着他的眼睛。
“定国公徐光祚,求见陛下。”
他对着守门的太监躬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太监躬身应道。
“陛下在暖阁等着您,请随咱家来。”
徐光祚跟着太监穿过长长的宫道,坤宁宫暖阁的灯火越来越近。
他知道,从踏入这座宫墙的那一刻起,定国公府的命运,将迎来全新的篇章。
无论这篇章是荣耀还是屈辱,他都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