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这很正常。”祺翔打了个哈欠，随手从旁边不知名的果盘里拿起一颗看起来像是苹果，但又散发着淡淡蓝光的诡异水果，在衣服上蹭了蹭，“毕竟天才的世界，凡人总是很难理解的。你看，梵高的画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没几个人能看懂，对吧？”


    队长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他从业近二十年，审讯过的穷凶极恶之徒、心理变态的罪犯、乃至城府深沉的敌对势力间谍，加起来能坐满一个加强连。但像祺翔这样，油滑得像条泥鳅，脸皮厚得堪比城墙，脑回路又清奇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来自另一个星系的家伙，他还是头一次见。


    “第一个问题。”队长无视了他的胡说八道，声音冷得像冰，“你是怎么做到免疫B级‘屠戮者’的超声波攻击，并且能在那样的围攻下坚持那么久的？”


    这是关键。


    也是整个指挥中心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团。


    程小一的耳朵也下意识地竖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祺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路，祺翔那套“铁头功”的说辞，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哦，你说那个啊。”祺翔轻描淡写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蓝苹果”，果肉清脆，汁水是甜的，还带着一股薄荷般的清凉感，直冲天灵盖，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天赋，纯粹是天赋。”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这人骨骼清奇，天生就对某些特定频率的能量攻击有极强的抗性。就像有些人天生吃不胖，有些人天生对猫毛过敏一样，这都是基因决定的，没法解释。”


    他一边说，一边还颇为遗憾地摊了摊手，“可惜啊，这种能力没法复制，不然我一定为全人类的解放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这番话说得是如此“真诚”，如此“坦荡”，以至于程小一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这家伙…难道就不能找个稍微靠谱点的理由吗？！


    队长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开，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是什么构造。


    祺翔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清澈的眼神里充满了“你看我这么纯洁的眼神，怎么会说谎呢”的坦然。


    僵持了几秒后，队长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这个男人的嘴，比“蜂巢”最深处的合金保险库还要严实。


    “第二个问题。”队长切换了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了那本被遗忘在废墟角落里的“渡鸦笔记”上。


    “这个东西，你知道它是什么？”


    来了。


    祺翔心中一凛，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知道，这才是这次谈话的真正核心。


    “不知道。”他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不红心不跳，“我只是觉得，在那种地方，能被一个那么厉害的图书管理员BOSS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厕纸或者过期小报。本着一个优秀员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捡漏机会’的基本素养，我觉得应该把它带回来，万一能换个十万八万贡献点呢？”


    “捡漏？”队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讽，“57x，收起你那套在黑市里跟小贩讨价还价的说辞。我们的情报显示，这本笔记，来自于一个名为‘渡鸦信使’的组织。这个组织在灾变前，就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情报贩卖机构，他们的情报，只卖给站在世界顶端的极少数人。”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锁定祺翔，“而据我们所知，墨菲斯博士，在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就是‘渡鸦信使’最高级别的客户之一。”


    “所以？”祺翔挑了挑眉，一副“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所以，我需要知道，你和这个组织，和墨菲斯，到底是什么关系？”队长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久经沙扬的铁血煞气，如同实质般压向祺翔，“别再用那些不入流的谎言来搪塞我！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程小一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她能感觉到，队长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气。


    然而，身处压力中心的祺翔，却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一般。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蓝苹果”咽下，将果核精准地扔进了数米外的垃圾桶里，然后才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些许。


    “好吧。”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是在迁就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看来不给你透露一点‘内部消息’，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他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缓缓说道：


    “队长，你相信…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且bug丛生的，游戏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程小一的大脑直接宕机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祺翔，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刚刚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重症患者。


    游戏？


    这个世界是…游戏？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无数的问号在她脑海里疯狂刷屏，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处在队长的威压之下。


    队长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他那如同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龟裂”的迹象。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似乎在极力消化和理解祺翔刚刚抛出的那个，足以被送进军事法庭审判的惊天言论。


    他死死地盯着祺翔，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祺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清澈得如同高山之巅的冰湖，倒映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超然物外的平静。


    就好像，他不是在说一个疯狂的假设，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知晓的，冰冷的事实。


    “57x，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队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祺翔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身体微微放松，重新靠回了柔软的沙发背上。


    他换上了一种更加轻松的，仿佛是在给学生讲课的语气，循循善诱地说道：“队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都充满了‘设计感’。”


    “就拿你最关心的‘变异体’来说吧。它们有明确的等级划分，D级，C级，B级…不同的等级，对应着不同的强度和能力，这像不像游戏里的小怪、精英怪、和区域BOSS？它们还有着各种奇怪的弱点，怕光，怕声波，怕某种特定的化学物质…这像不像开发者为了让玩家能够通关，而故意设置的‘破绽’？”


    “还有我们人类自己。高墙，庇护区，贡献点系统，特勤组…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套严密的‘规则’所束缚着。每个人都在这个规则下，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完成自己的‘任务’，获取自己的‘奖励’。”


    祺翔摊了摊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最关键的，是像墨菲斯博士，还有我这样的‘玩家’。”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全息屏幕上那个已经消失的、疯狂科学家的身影。


    “我们不遵循常理，我们的出现，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现有‘规则’的挑战和破坏。我们就像是…游戏里的BUG，或者说，是拿到了‘外挂’的玩家。墨菲斯博士致力于研究病毒，疯狂地进行‘版本更新’，试图让自己成为这个游戏里最强的‘神’。”


    “而我，”祺翔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我嘛，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刚刚拿到新手大礼包，还在摸索怎么给游戏‘充值’的，人民币玩家。”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


    程小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祺翔用一把大锤，敲得粉碎，然后又被他用胶水给胡乱地粘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扭曲又怪异的形状。


    “荒谬。”


    终于，队长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双紧握成拳，青筋毕露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这只是你的臆测，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秘密，而编造出来的，最离谱的谎言。”


    “是吗？”祺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没有再与队长争辩，因为他知道，任何言语上的解释，都比不上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来得更有冲击力。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队长，你看。”他指着窗外那繁忙而有序的“蜂巢”内部景象。


    “你为了守护这个秩序，付出了你的全部。你的青春，你的时间，甚至…你的头发。”


    队长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你拼尽全力想要维持的‘游戏版本’，其实，马上就要被强制更新了。”


    祺-翔转过身，迎着两人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颗真正的重磅炸弹。


    “你们口中的情报组织‘渡鸦信使’，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群提前拿到了‘游戏更新日志’的内测玩家。而那本笔记，就是他们留下来的，一份关于下个版本——的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