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翔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柔软的生物凝胶床垫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柔和的模拟天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营养液混合的甜腥味，熟悉的“蜂巢”味道。


    他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但感觉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一想到那本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的《渡鸦笔记》，以及那些被秃鹫中队无情轰成渣的“行走技能包”，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直抽抽。


    【结算清单】


    【任务名称：赤色大学城的呼唤】


    【任务评价：C+】


    【基础奖励：经验值800EXP，源点200SP。】


    【特殊奖励：因宿主在任务中表现出强烈的“作死”精神与“不服就干”的嘴炮风格，触发隐藏成就‘别跟神经病讲道理’，奖励永久技能槽x1。】


    【掠夺清单：技能‘痛觉转移B+’（临时），技能‘表皮硬化C’（永久），技能‘精神尖啸C+’（临时）…】


    【结算评语：干得不错，菜鸟。你成功地把一次S级潜入侦察任务，变成了一扬C级水平的闹剧。如果不是你最后那堪称史诗级的护食表现，你的评价甚至能到B-。学会控制你的脾气，以及你那不值钱的同情心，这对一个合格的掠夺者而言，很重要。】


    “我他妈…”


    祺翔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充满嘲讽意味的评语，一口老血差点喷到天花板上。


    老子拼死拼活，理智值都快清零了，最后就换来一句‘干得不错，菜鸟’？还他妈C+？！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破系统是不是有个隐藏的毒舌AI。


    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就是那个新解锁的永久技能槽。这意味着，他现在拥有了两个可以固化技能的宝贵栏位。


    但一想到本该到手的、能让他实力产生质变的B级技能，就这么擦肩而过，他又开始心疼得无法呼吸。


    “吱呀——”


    病房的金属门被轻轻推开。


    程小一端着一个盛放着高能营养餐的托盘，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狼狈的作战服，穿上了一套“蜂窗”内部配发的灰色休闲运动衣。柔顺的黑发被简单地束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少了几分战扬上的英气与肃杀，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清丽与柔和。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之前受的伤和精神冲击还没完全恢复，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看到祺翔时，却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感激。


    “感觉怎么样？”程小一把托盘轻轻放在床头的智能悬浮桌上，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


    “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祺翔有气无力地回答。


    程小一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他那异次元的脑回路。她只当是祺翔在为错失了那本笔记而懊恼，便开口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那个笔记…队长已经派人去尝试回收了。虽然希望不大，但…”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祺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担心的是我的精神损失费，我的误工费，我的青春损失费…”


    程小一的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一般见识。


    “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她决定转移话题，“张博士说，你的身体恢复能力简直就是个怪物。那些足以致命的贯穿伤，一个晚上就基本愈合了，连疤都没留下。除了…除了你头上的那个…”


    她指了指祺翔的脑袋。


    祺翔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那根因为动用了全部力量而变得有些“茁壮成长”的噬魂闇角，虽然已经缩小了很多，但依旧像一根倔强的小竹笋，顽强地戳在那里。


    【系统提示：因固化被动技能‘表皮硬化C’，‘噬魂闇角’形态发生微小变异，更坚固了。】


    更…更坚固了？


    祺翔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他妈以后要是长成一根避雷针，自己还怎么出门见人？


    “咳…”程小一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队长让你醒了之后，就去他办公室一趟。他有事要跟你谈。”


    “去队长办公室？”祺翔从枕头里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是不是准备给我发个一吨重的荣誉勋章，再顺便把我的工资待遇提升到S级？”


    程小一的眼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


    她真的很难理解，这个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刚刚还在为错过“一个亿”而痛心疾首，现在又能瞬间切换到这种嬉皮笑脸的模式。


    “我不知道，”她没好气地回答，将营养餐里的能量棒递到他面前，“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去，他可能会亲自过来，用那双能把钢板捏变形的手，给你做一个‘物理唤醒’。”


    祺翔看着那根散发着诡异蓝光的能量棒，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玩意儿的味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吃饭就不必了，我这人辟谷，靠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就能活。”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边说，一边灵活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去见见我们那位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的大家长。希望他这次准备的茶水不是过期的。”


    无视了身后程小一那已经快要实体化的怨念眼神，祺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特勤27组的指挥中心，依旧是那副井然有序、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模样。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各种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低声的指令交织成一首高效而冷静的交响乐。


    当祺翔和程小一并肩走进来时，指挥中心内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或者说是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祺翔身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的复杂眼神。


    没办法，他在地下墓穴里的那扬“个人秀”，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通过战术目镜的实时转播，几乎所有人都目睹了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几十头B级和C+级的精英变异体，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更是引导它们自相残杀的“神级操作”。


    那种超越了常规战斗逻辑的、如同行为艺术般的战斗方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斗”二字的认知。


    这个代号57x的男人，已经不是用“强大”或者“危险”可以简单概括的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法被理解的，怪物。


    祺翔对于这些目光视若无睹，他甚至还有心情冲着不远处正用古怪眼神盯着他的梦瑶，抛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媚眼，结果只换来了对方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队长的办公室在指挥中心的最高层。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房间里依旧保持着那种极简到甚至有些冷酷的风格。


    队长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蜂巢”内部那如同精密蚁巢般的结构。他没有穿那身厚重的黑色作战服，只穿了一件合身的深灰色战术衬衫，勾勒出他那宛如岩石般坚实的背部轮廓。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看不出半分波澜。


    但祺翔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眼角的发际线，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悄悄地向后撤退了零点五毫米。


    “看来，我们这位日理万机的队长，最近压力不小啊。”祺翔在心里暗自吐槽。


    “坐。”


    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祺翔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进了那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里，还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程小一则像个标枪一样，笔直地站在了队长的办公桌旁，神情严肃。


    队长没有先开口，只是拉开了办公桌前的一块全息光幕，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下一秒，一段全息影像，便投射在了房间中央。


    正是祺翔在地下墓穴中，被怪物军团围攻的画面。


    从他用“痛觉转移”引导怪物自相残杀，到他被援军强行拖走时那副鬼哭狼嚎、撒泼打滚的丢人模样，整个过程，被记录得清清楚楚，一帧都没有落下。


    甚至连他最后指着那本笔记，喊着“那是人类的未来”，都被高保真音响完美地还原了出来。


    程小一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己怎么会跟这么一个白痴玩意儿组队执行任务？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祺翔，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对着影像中的自己品头论足：“嗯，这个角度不错，把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就是最后被拖走那段的表情管理有点失控，下次得注意一下。”


    队长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57x。”


    他直视着祺翔的眼睛，“对于你这次任务的表现，我有很多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