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皇甫月呆呆地看着那双漠然的巨眼，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她引以为傲的化神修为，她那宁折不弯的帝王意志，在这个男人面前，竟脆弱得像个笑话。


    她，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力，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皇甫月！”


    一声怒吼从身后炸响。


    皇甫月艰难地转过头。


    一个化神老祖正满脸狰狞地指着她，五官扭曲地咆哮。


    “你疯了吗？！”


    “你想死，别他妈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我们，还不想死！”


    “你……”皇甫月看着他，失望透顶。


    她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对自己拔刀的，竟然是自己人。


    “我怎么了？！”那老祖被皇甫月看得恼羞成怒，“皇甫月！你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的！”


    “为了活下去！”


    “为了摆脱被当成祭品的命！”


    “现在，这位无上的存在已经亲口承诺不杀我们！”


    “我们可以活！虽然是当他的修炼工具！”


    “但活着，总比死了强！不是吗？！”


    怒吼声在死寂的混沌中回荡。


    这话，也像一根针，扎进了在场绝大多数化神大能的心里。


    是啊。


    活着，总比死了强。


    哪怕像牲畜一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但，那也是活着。


    他们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数百年血战，不就是为了长生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虽然屈辱。


    可跟永恒的生命比起来，区区尊严，又算个屁？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开始动摇。


    他们再看那双淡漠的巨眼时，恐惧渐渐变成了敬畏，甚至……谄媚。


    “说得好。”


    又一个化神老祖站了出来。


    他对着那双巨大的眼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启禀无上至尊！”


    “我等，愿降！”


    “我等愿为至尊效犬马之劳！只求至尊赐我等一条生路！”


    “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再无犹豫。


    扑通！扑通！


    一个接一个，他们跪伏在那片冰冷的混沌之中。


    对着不久前还喊打喊杀的“敌人”，献上了自己最卑微的膝盖。


    转眼间。


    一万名化神大能，除了皇甫月、姜雪、裳念慈三人，全部跪了。


    黑压压的一片，如此壮观，又如此讽刺。


    “哈哈哈哈……”


    皇甫月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笑了。


    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乌合之众……”


    “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


    她看着那些曾经对她宣誓效忠，高喊“伐天”的将士，如今却像一群摇尾乞怜的狗，跪在敌人面前。


    她的心，在滴血。


    她感觉自己这三百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够了。”


    姜雪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够了？”


    皇甫月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她。


    “姜雪，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够了？！”


    “难道要让朕也像他们一样，跪下去摇尾乞怜，才叫够了吗？！”


    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


    “我……”姜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皇甫月说得对。


    换做是她，也做不到。


    “皇甫月！”


    那个第一个跪下的老祖，再次开口了。


    他的脸上没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口口声声说着大义，说着尊严。”


    “可是你别忘了，你吃的是人血馒头！”


    “你这三百年能有今天的修为，能坐稳你这女帝的宝座，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那无数被你当成血食，当成养料的无辜生灵！”


    “你，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老祖伸手指了指头顶那双巨眼，“这九州的一切，都是这位无上至尊的！我们吃的、用的、修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祂，不过是拿回了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又有什么颜面在这里说我们？！”


    “你！”


    皇甫月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浑身发抖！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


    是啊。


    她又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呢？


    她同样是踩着无数尸骨走到了今天。


    她同样是这场血腥游戏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哈哈哈……”


    皇甫月再次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说得好……说得好啊……”


    她看着那个老祖，又看了看那些跪伏在地的昔日同僚。


    “一群，膝盖软得跟虾一样的垃圾！”


    “朕，羞与尔等为伍！”


    她不再理会他们，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双淡漠的巨眼。


    她身上的气息再次变得凌厉决然！


    她或许杀不了这个神明。


    但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


    “想让朕，当你的狗？”


    皇甫月的脸上，战意傲然！


    “下辈子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要强行冲破禁锢，引爆自己元神！


    然而，就在这时。


    所有化神，包括皇甫月在内，都感觉全身猛地一软！


    一股奇异的无色无味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侵入他们体内！


    丹田内浩瀚如海的化神灵力，在这一刻，竟然提不起一丝一毫！


    他们，集体中毒了！


    “怎么回事？！”


    “我的灵力……怎么动不了了？！”


    “是毒！我们中毒了！”


    恐慌如瘟疫般在一万名化神大能中迅速蔓延！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那浩瀚的化神法力，此刻就像被冻结的江河，纹丝不动！


    他们这些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化神大能，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是……是你？！”


    那个之前还理直气壮的老祖，一脸骇然地看向混沌中那双巨大的眼眸，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解！


    “为什么？！”


    “我们……我们明明已经投降了啊！”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们下毒？！”


    “卑鄙！”


    另一个化神老祖也跟着咆哮起来，“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却还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算什么神明？！你就是个藏头露尾的懦夫！”


    一时间，群情激奋！


    那些刚刚才献上忠诚的化神大能们，在发现自己中毒后，心中的恐惧瞬间被无尽的愤怒所取代！


    他们可以接受成为奴仆，但无法接受死亡！


    然而，面对他们的咆哮与咒骂。


    那双巨大的眼眸，淡漠如初，没有半分波澜。


    “不是他。”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皇甫月。


    她虽然也中了毒，但脸上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异常平静。


    她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白裙女子。


    “是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