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含恨而去，那股阴冷刺骨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青玉广场上的寒霜，在午后的阳光下，开始悄然融化，化作缕缕白气。


    周姓修士和他带来的两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眼见结丹长老都被逼退，他们哪里还敢停留。


    三人朝着陌颜和王凡仓惶地拱了拱手，连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便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御器飞离，生怕再被卷入这恐怖的漩涡。


    广场上，只剩下王凡与陌颜二人。


    王凡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方才强行对抗结丹威压，又心神高度紧绷，此刻只觉一阵脱力感袭来，脸色更显苍白。


    若非根基尚可，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他暗自调息，平复体内翻腾的灵力。


    “呵呵。”


    陌颜轻笑出声，打破了寂静。


    他踱步走到王凡身边，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欣赏。


    “王师弟，当真是让师兄我大开眼界。”


    “临危不乱，言辞犀利，竟能将一位结丹长老逼退。”


    “绝境之下，亦能逢生，有趣，实在有趣。”


    陌颜的语气温和，听不出是真心赞叹，还是别有深意。


    王凡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


    “师兄莫要取笑师弟了。”


    “方才不过是行险侥幸罢了。”


    “若非殷红长老心有顾忌，师弟今日，怕是难逃此劫。”


    这番话半真半假。


    行险是真，侥幸也是真。


    但在那看似冲动的言语背后，却是他极速运转心神后的判断与赌博。


    他赌殷红的睚眦必报之下，更深层的是对师尊舞道人的恐惧。


    他赌这位曾经的炉鼎，不敢真正承担彻底得罪舞道人的后果。


    一开始，他只有五成把握。


    毕竟，谁也无法完全揣测一个含恨在心的结丹修士，在暴怒之下会做出何等不理智的事情。


    但陌颜的出现，以及他恰到好处的“姗姗来迟”，让王凡心中的猜测，瞬间提升到了九成！


    这位大师兄，来得不早不晚。


    既没有在他捏碎令牌的第一时间赶到，给予最强力的支持。


    也没有在他与殷红彻底撕破脸，陷入死局时才出现。


    而是卡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仿佛只是路过，顺手调停。


    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王凡绝不相信。


    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筑基，就被血无痕这种明显带有恶意的人堵截。


    以及殷红长老如此迅速、目标明确地亲自前来问罪。


    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冰冷的猜测，已然浮现在王凡心头。


    师尊，舞道人。


    拿他当了饵。


    用他这个新晋的、根基不稳却又天赋出众的真传弟子，来钓殷红这条鱼。


    甚至，可能还有执法堂其他的鱼。


    陌颜的出现，是计划中的一环，是确保他这颗“饵料”不至于真的被鱼吞掉的保险。


    而他刚才那番看似鲁莽的、揭开殷红伤疤的举动，虽然逼退了殷红，却也等同于提前结束了这场“垂钓”。


    鱼虽然被惊走了，但饵料却主动跳出了鱼钩。


    这是否……坏了师尊的好事？


    王凡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躲过了殷红的杀劫，却可能迎来了师尊的不满。


    这位师尊的心思，比那殷红长老，恐怕要难测百倍！


    他今日的应对，究竟是过关了，还是闯下了更大的祸？


    陌颜似乎并未察觉王凡复杂的心绪，或许是察觉了，但并不在意。


    “好了，师弟，此间事了。”


    “随我来吧。”


    “师尊他老人家，还等着见你呢。”


    师尊要见我？


    王凡心头一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关，避无可避。


    “是，大师兄。”


    王凡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恢复了平静。


    他取出自己的飞剑，灵力运转，御剑腾空。


    陌颜在前，衣袂飘飘，速度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轻松写意。


    王凡跟在后面，催动飞剑，灵力消耗的感觉依然明显，炎魔真身的后遗症尚未完全消除。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内门深处，真传弟子所在的区域飞去。


    下方，山峦起伏，云雾缭绕，灵气比之外门浓郁了数倍不止。


    随处可见精致的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古木与奇花异草之间，偶有灵鹤飞过，仙气盎然。


    但这秀美的景色，却无法让王凡的心情轻松分毫。


    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


    师尊召见，所为何事？


    是嘉奖他应对得当，敲打了殷红？


    还是问责他自作主张，破坏了布局？


    舞道人此人，根据宗内零星的传闻和陌颜的态度来看，绝非良善之辈。


    心思深沉，惯于算计。


    自己今日的表现，虽然看似刚猛，实则步步惊心，更像是在师尊布下的棋盘边缘疯狂试探。


    那番顶撞殷红的话，看似是为了自保，但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示威？


    向师尊，向陌颜，甚至向所有关注此事的人表明——我王凡，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这种行为，在视掌控为一切的舞道人眼中，会是欣赏，还是忌惮？


    还有陌颜。


    这位大师兄，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仅是奉命行事，还是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


    他对自己这位新来的小师弟，是真心接纳，还是视作潜在的威胁？


    一个个疑问在王凡脑海中盘旋。


    他必须在见到舞道人之前，理清思路，想好应对之策。


    前路，依旧叵测。


    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冷静和判断。


    以及，那刚刚展现出来，或许能让师尊稍稍高看一眼的价值与潜力。


    流光飞逝，前方的云雾之中，一座悬浮于空中的巍峨宫殿，渐渐显露出轮廓。


    那里，便是舞道人的居所——道阁。


    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