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颜对着那为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周师弟，温和地开口：“不知三位师弟，可否给我陌颜一个面子？”


    为首的中年男子，周姓修士，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甚至有些难看。


    给面子？


    说得轻巧！


    他心中叫苦不迭。


    要知道，此番前来拿人，可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内门执法堂那位新晋长老——殷红长老亲自下达的命令！


    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结丹期大能！


    虽然只是结丹初期，但结丹就是结丹，碾死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跟碾死蚂蚁没什么区别。


    而眼前这位陌颜大师兄，身份同样尊贵无比。


    真魔宗大师兄，师尊更是深不可测的舞道人！


    传闻舞道人闭关前已是结丹中期顶峰，谁知道这次出关会不会直接突破到后期？


    这两边，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他本以为，拿下一个刚刚筑基、根基未稳、又在外门杀了人的小子，不过是手到擒来，顺便还能在殷红长老面前讨个好。


    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刚烈，二话不说直接捏碎了真传令牌！


    更没想到，陌颜大师兄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下好了，彻底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早知道这趟差事如此棘手，打死他也不来趟这浑水！


    中年男子额头隐隐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陌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似乎微微眯起了一瞬。


    “周师弟？”


    淡淡的两个字，却让中年男子浑身一颤，周身被无形的压力笼罩。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与其含糊其辞两边都得罪，不如索性把事情挑明！


    反正命令是殷红长老下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心一横，索性摊牌，对着陌颜再次躬身：


    “陌师兄，非是师弟不给您面子，实在此事……”


    他顿了顿，咬牙道：“乃是执法堂殷红长老亲自下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师兄体谅！”


    “殷红长老？”


    陌颜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几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


    王凡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殷红？


    那个传闻中曾是师尊舞道人炉鼎，后来侥幸得到机缘突破结丹，如今在执法堂担任长老的女人？


    因为怨恨师尊，连带着也恨上了师尊的弟子么？


    倒是符合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看来，这血无痕的死，只是一个借口。


    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这个新晋的、被舞道人看重的真传弟子！


    好一个“奉命行事”！


    好一个“执法堂长老”！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中年男子感受到陌颜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压力，硬着头皮继续道：“殷红长老有令，王凡杀害同门，藐视宗规，需即刻带回执法堂审问！还请大师兄不要让我等难做！”


    他将“殷红长老”四个字咬得很重，试图用结丹修士的威势来压迫陌颜。


    广场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陌颜身上。


    这位真魔宗大师兄，会如何选择？


    是力保同门师弟，不惜与执法堂长老对上？


    还是选择退让，明哲保身？


    广场上的气氛，因“殷红长老”四个字而变得凝重如铁。


    陌颜脸上的温和笑意未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往往是他动怒的前兆。


    周姓修士心中忐忑，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凡，却忽然开口了。


    “这位周师兄。”


    “既然此事涉及执法堂殷红长老，我等在此争执也无意义。”


    “不如，直接请殷红长老过来，当面决断，岂不更妥当？”


    此言一出，场中几人皆是一愣。


    陌颜讶异地侧过头，重新审视起这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弟。


    直接请结丹长老过来？


    这小子，是真不怕死，还是另有依仗？


    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殷红那边的人，顺便卖王凡一个人情，没想到王凡自己就把事情捅到了最大。


    有趣。


    而那周姓修士，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现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对啊！


    让殷红长老自己来！


    此事由她亲自定夺，无论结果如何，都与他关系不大了！


    就算王凡背后有舞道人撑腰，那也是殷红长老和舞道人之间的博弈，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中期，何必夹在中间受气？


    最多，事后被殷红长老迁怒，扣些资源，也总好过现在得罪陌颜，或者将来被舞道人记恨！


    “对对对！王师弟言之有理！”周姓修士连忙附和，“既然王师弟无异议，那便请长老定夺！”


    他迫不及待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传讯符箓，灵力注入，符箓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去，消失在天际。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舒了一口气，退到一旁，摆出了一副“我只是个传话的”姿态。


    陌颜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凡，不再言语，似乎想看看这个小师弟究竟要如何收场。


    广场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等待。


    没过多久。


    一股强大的，带着阴冷水汽的威压，如同乌云盖顶般，骤然降临！


    空气温度陡降，青玉广场的地面上，甚至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一道身着华贵宫装，面容美艳却带着几分刻薄与阴沉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她周身水汽氤氲，双眸狭长，冷冷地扫视着下方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王凡身上。


    正是内门执法堂长老，结丹初期的殷红！


    “拜见殷红长老！”


    周姓修士和他带来的两人，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无比。


    陌颜也微微颔首：“见过殷红师叔。”


    殷红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锁定二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是你，杀了血无痕？”


    “是。”王凡回应。


    “哼！好大的胆子！”殷红厉声道，“入门第一天，便敢在内门行凶杀人，视宗规如无物！”


    “来人，将此子拿下，打入寒狱，关押十年！”


    寒狱！


    周姓修士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


    那地方，是宗门专门用来惩处犯错筑基修士的绝地！


    里面阴寒之气刺骨，侵蚀灵力，磨灭意志，便是筑基修士，在里面待上十年，不死也要脱层皮，修为大损，甚至可能留下难以根治的暗疾，断绝道途！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殷红显然是动了真怒，要彻底废掉王凡！


    然而，面对如此重罚，王凡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殷红长老，莫急。”他缓缓开口，“能否先听弟子一言？”


    “哦？”殷红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凡，“死到临头，还想做垂死挣扎？”


    “弟子不敢。”王凡戏谑道，“弟子只是想提醒长老一句。”


    “长老今日这般针对弟子，可曾想过，我师尊舞道人，若是知道了，会如何？”


    “放肆！”殷红勃然大怒，结丹期的威压轰然爆发，如同实质般压向王凡，“区区筑基，也敢拿舞道人来威胁本座？找死！”


    狂暴的威压下，王凡身形微微晃动，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但他依旧站得笔直，毫不退缩。


    “弟子不敢威胁长老。”王凡铿锵有力回答。


    “弟子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听闻，殷红长老……先前曾是我师尊的炉鼎？”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广场上，瞬间死寂！


    周姓修士和他的人，吓得脸色惨白，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这种秘闻，也是他们能听的？


    陌颜也是瞳孔微缩，深深地看了王凡一眼。


    这小师弟，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众揭开殷红长老最大的伤疤！


    果然！


    殷红长老那张美艳的脸庞，瞬间扭曲，变得铁青，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你说什么？！”她气得浑身发抖，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炉鼎”二字，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是她最不愿被人提起的过去！


    如今，竟被一个刚刚筑基的蝼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赤裸裸地说了出来！


    “弟子说，长老若执意因私人恩怨，对我这个舞道人的弟子下死手……”王凡顶着那恐怖的杀气，一字一句道，“那我师尊，便有了一个……清理门户由头！”


    殷红脸上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


    她猛地看向王凡。


    这小子……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给她分析利害！


    是啊！


    这里是真魔宗！


    规矩？规矩是用来束缚弱者的！


    她殷红，在王凡面前是结丹长老，是强者。


    但在舞道人面前呢？她算什么？


    一个曾经的炉鼎，一个侥幸突破的结丹初期！


    而舞道人，是成名已久的结丹中期顶峰，甚至可能已经突破到了后期！


    如果自己今日真的不顾一切废了王凡，舞道人完全可以借口“为弟子报仇”，名正言顺地对自己出手！


    到时候，谁会为一个死去的炉鼎，去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结丹大能？


    就算她占着“执法”的理，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魔宗的行事风格面前，那点“理”，根本不堪一击！


    她甚至怀疑，舞道人此刻是不是就在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一层，殷红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死死地盯着王凡，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此刻在她眼中，竟比魔鬼还要可怕！


    心智更是妖孽！


    难怪舞道人会收他为徒！


    良久。


    殷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和杀意。


    今天，动不了这个王凡了。


    至少，明面上动不了了。


    “哼！”殷红冷哼一声，收敛了威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念在你初入内门，不懂规矩，又刚刚筑基，心性不稳……”


    “此次便暂且记下！”


    “罚你一年内门弟子份例，以儆效尤！”


    “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说完，她不再看王凡一眼，也不理会陌颜和周姓修士等人，身形化作一道水光，带着憋屈，瞬间消失在天际。


    结丹长老，竟被一个刚筑基的弟子，几句话逼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