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长安来信,帝师之名
作品:《大唐:摊牌了,这太子我不当了!》 日子在一种李承乾完全无法掌控的狂飙突进中,飞速流逝。
半个月后,鹰愁涧大营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的肃杀军营,如今更像一个巨大的建设工地。远处东湾港口的方向,人声鼎沸,打桩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渔民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的愁苦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火热的干劲。他们把港口当成了自家的田地来耕耘,不用监工,不用催促,天不亮就开工,天黑透了才收工。
而那批由李承乾“随口”定下的“东海福祉券”,已经由工部最心灵手巧的匠人,用上好的楮皮纸,配以朱砂印泥,精心制作了出来。每一张纸券都散发着墨香和一种名为“希望”的味道。
一场盛大的“福祉券”发放仪式后,李承乾的声望在江南达到了顶峰。
“太子圣人”的名号,已经不仅仅在官场流传,更是成了乡野村妇,贩夫走卒口中津津乐道的传奇。
可这一切,都让李承乾感到无比的窒息和烦闷。
他成功了。
成功地把自己钉死在了“圣贤”的宝座上,动弹不得。
他现在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躲在自己的大帐里,避开孙伏伽和杜构那两张写满了“殿下我们又悟了”的狂热脸庞,对着帐篷的缝隙发呆。
他想家了。
想念长安城里那个虽然处处受气,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混吃等死的东宫。
这天下午,他正例行发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长安来信!”
一名风尘仆仆的禁军信使,高举着火漆封口的信筒,从李承乾的帐前飞驰而过,直奔中军帅帐。
李承乾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长安来信?
是父皇终于发现我在这里胡搞瞎搞,要下旨申斥我了?还是觉得我病得太久,要恩准我滚回长安养病了?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朝着帅帐冲了过去。
当他冲进帐篷时,孙伏伽和杜构正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筒,从中取出了两封信。
一封,是明黄色的绢帛,上面盖着皇帝的玉玺,是给“江南诸事总揽”李承乾的。
而另一封,则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皇兄承乾亲启”,字迹飞扬跳脱,一看就是他那个“好弟弟”李泰的手笔。
孙伏伽恭敬地将两封信都呈了上来。
李承乾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抢过了李泰的那封信。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命运的答案,就藏在这封信里。
他颤抖着手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熟悉的,张牙舞爪的字迹映入眼帘。
“皇兄,见字如面!弟在长安,一切安好,唯对皇兄思念甚深!哈哈哈!”
信的开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李承乾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皇兄,您是没看到!弟回长安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您在江南开创的‘股份新政’,原原本本地上奏给了父皇和满朝公卿!您猜怎么着?”
李承乾的心跳开始加速。
“朝堂之上,当场就炸了!起初,那些老臣们一个个吹胡子瞪眼,都说您这是胡闹,是‘以国器与民,动摇社稷’!尤其是那魏征老头,嗓门最大,差点就指着弟弟我的鼻子骂了!”
有戏!
李承乾的眼睛亮了!魏征骂得好!就该这样!
他激动地继续往下看,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凝固。
“可是!当弟弟我将您那‘藏富于民,民富国强,将万民之利与朝廷之利合二为一’的深意,以及那‘长子继承、防止兼并、鼓励生育’的万世远虑,一一道来之后……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
“房相(房玄龄)和杜相(杜如晦)当场就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连退朝都忘了,就那么站在大殿中央,像两尊石像!后来我听说,他们回去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推演此法之利弊!三日后,房相出关,只说了一句话!”
“‘太子殿下,已非储君,乃是帝师也!’”
他手一抖,信纸差点掉在地上。
“还有魏征那老头!他听完我的解释,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在大殿上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然后!他猛地转身,对着之前那些质疑您的老臣,一个个骂了过去!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最后,他对着父皇,老泪纵横地叩首,高呼‘臣有眼无珠,险些错怪圣贤!陛下得此麒麟儿,乃大唐万世之幸!’”
信纸上的字迹,开始在李承乾眼中扭曲、旋转。
李泰还在兴高采烈地写着:“皇兄!现在您在朝中的名声,简直如日中天!父皇龙颜大悦,已经下旨,命我与房相、杜相一起,成立一个‘新政司’,专门研究您的‘股份’之法,准备先从盐铁专营开始试行!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在江南开天辟地,一个在朝堂革故鼎新,此情此景,真乃千古佳话!”
信的最后,李泰用一种无比崇敬的语气写道:
“皇兄,您放心!弟弟我一定在长安,为您铺好一条通往万世圣君宝座的康庄大道!”
“啪嗒。”
信纸从李承乾无力的指间滑落,飘落在地。
他完了。
李泰这个混蛋,不但在江南把他卖了个底朝天,还滚回长安,给他开了一个全国巡回的“封神发布会”!
他现在已经不是圣人了。
他是帝师。
是比皇帝还牛逼的存在。
孙伏伽在一旁,用一种敬畏中带着狂喜的眼神看着他:“殿下……圣上的信……”
李承乾麻木地抬起头,接过那封明黄色的圣旨。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展开绢帛,上面是李世民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没有“奉天承运”的官样文章,开头只有一句家常话。
“承乾我儿,见字如晤。”
“你之江南所为,泰儿已尽数告知于朕。朕与满朝文武,初闻之,皆惊。再思之,皆叹。三思之,皆服。”
“朕昔日总忧你心性柔仁,不堪为君。今日方知,非你柔仁,乃是朕之眼界,尚不及你之胸怀。江山社稷,有你如此,朕心甚慰……亦甚愧。”
“愧”之一字,写得极重,墨迹几乎要渗透绢帛。
李承乾的心脏,被这一个字狠狠地攥住了。
一个父亲,一个千古一帝,竟然对自己的儿子,说出了一个“愧”字。
这比任何嘉奖,任何封赏,都更加沉重,更加让他无法承受。
信的结尾,没有命令,只有一句近乎于请求的话。
“江南事毕,速归。朕……与朝堂,皆需你。”
李承乾呆呆地看着那两封信,一封来自他最想掐死的弟弟,一封来自他最敬畏的父亲。
两封信,就像两道天雷,彻底劈碎了他最后一点逃避的幻想。
回去的路,断了。
通往那个至高无上,却也最让他恐惧的宝座的道路,被他最亲近的两个人,用最坚固的材料,铺得平平整整,还挂上了彩灯,撒上了鲜花。
他甚至能看到,李泰和李世民就站在那条路的尽头,对着他拼命挥手。
“回来吧!快回来当千古一帝吧!”
“噗嗤。”
李承乾忽然笑了。
那笑声,空洞,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荒诞。
他看着帐外那片他亲手缔造的,热火朝天的繁荣景象,感觉自己像一个宇宙级的笑话。
孙伏伽和杜构看着状若疯癫的太子,面面相觑,最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圣人谋国,不求己身。
得到父皇和朝堂如此盛赞,殿下非但没有欣喜,反而露出了如此沉重的神情。
这,才是真正的圣人风范啊!
只有李承乾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回响。
“李青雀……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