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怀，温香软玉。


    萧珏面上维持着世家公子应有的温和儒雅，轻轻拍了拍唐蕊的后背以示安抚。


    心底却是一片沉静，甚至还有几分玩味的阴冷。


    根据他手下人从邺城传来的最新消息，眼前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谢瑜新娶进门的夫人，唐氏。


    呵，谢瑜……


    那个惯会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东西。


    竟然也有被人捅瞎眼睛，差点丢了性命的一天？


    还是被他自己的新婚夫人？


    这消息让萧珏觉得既荒谬又有点痛快。


    只是，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被谢瑜先得了手。


    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不爽，像是自己看上的东西被人先玷污了似的。


    至于她旁边那位一直低眉顺眼的“姐姐”，萧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阮乔。


    情报显示，这位极有可能是陆沉的如夫人——阮氏。


    陆持誉的女人？


    萧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谢瑜的逃妻，陆沉的宠妾，竟然凑到了一起，还演了一出落难姐妹寻亲的戏码，缠上了他？


    他低头看着怀中抽噎的唐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轻蔑。


    笨蛋美人？


    或许吧。


    但能对谢瑜下那种狠手，恐怕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傻白甜。


    不过，这样也好，有点小聪明，却又不够精明，正好拿捏。


    带在身边，既能满足他的猎艳心思，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成为牵制谢瑜的一枚棋子。


    这笔买卖，不亏。


    而另一边，陆潜坐在轮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望着窗外荒凉的冬景。


    他比萧珏更早收到了关于阮乔身份的确切消息。


    他的嫂夫人……


    陆潜心中并无波澜。


    一个女人而已，还不值得他为此与兄长陆沉心生嫌隙。


    他之所以没有戳穿，一来是懒得插手这种麻烦事，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两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们把目标明确地锁定在萧珏身上，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他就当看一场戏，顺便看看萧珏这家伙，会如何应对这份艳福。


    阮乔和唐蕊心中同样明镜似的。


    以陆潜和萧珏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查不到她们的底细？


    从她们冒险混入车队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


    但既然对方选择不点破，甚至配合她们演戏，那必然有他们的考量。


    或许是觉得她们无足轻重，或许是另有所图，或许只是想看戏。


    无论如何，这对她们而言是好事。


    戳穿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她们也可能立刻失去利用价值而被抛弃。


    现在这样，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反而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演戏嘛，谁不会？


    她们在谢府、在陆沉身边，早就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


    唐蕊继续扮演她的笨蛋美人，柔弱无助，全心依赖；


    阮乔则扮演温婉识大体的姐姐，感恩戴德，谨守本分。


    只要能达到去荆州的目的，暂时依附于萧珏的羽翼之下，又有什么关系？


    萧珏安抚了唐蕊几句，便示意阮乔照顾好她，自己则转身出了客房。


    走到前厅，他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陆潜，嗤笑一声：“陆三，你这看戏看得可还舒坦？”


    陆潜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萧兄自便即可，无需理会潜。”


    萧珏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他心里清楚，陆潜这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了。


    也好，少了这个心思深沉的家伙掺和，他更能放开手脚。


    至于那两个女人，萧珏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萧珏，从来都是最好的玩家。


    就这样，一行四人，各怀心思，重新踏上了前往荆州的路途。


    陆潜以“男女有别，恐惹非议”为由，命人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专门给阮乔和唐蕊使用。


    此举既全了礼数，也避免了同车相处的尴尬。


    陆申对此安排大为赞同。


    他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只要这两个祸水不继续缠着自家公子，什么都好说。


    尤其是听说了她们是去荆州寻亲，更是觉得她们识趣，知道分寸。


    因此，他对阮乔和唐蕊的态度，虽谈不上热络，但比之前那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已然客气了不少。


    还给她们安排了可靠的婆子随行照料，可不能让她们随便出来勾搭三公子。


    新的马车里，空间宽敞了许多。


    没有萧珏和陆潜，阮乔和唐蕊终于有了喘息和私下商议的空间。


    “总算是暂时安稳了。”阮乔舒了口气，替唐蕊拢了拢披风。


    虽然该是寄人篱下，但至少脱离了谢瑜的魔爪。


    唐蕊靠在她身边，低声道：“乔乔，接下来我们得小心行事。萧珏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回想起萧珏那双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眼睛，唐蕊心中警铃微作。


    阮乔点头：“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刀尖上跳舞，一步都不能错。到了荆州，先安顿下来，摸清情况再说。萧珏这边，既要利用，也要防备。”


    她顿了顿，看向唐蕊，“蕊蕊，委屈你了。”


    唐蕊摇摇头，眼神坚定：“不委屈。比起在谢府的日子，这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握紧了阮乔的手，突然道：“乔乔，我们会回家的对不对？”


    阮乔眼眸微颤，抱住了她，“会的，一定会的。”


    与此同时，陆潜和萧珏马车里的气氛则截然不同。


    陆潜大部分时间闭目养神，或是翻阅书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珏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而把玩着玉佩，时而透过车窗看向后面那辆马车的方向，唇角偶尔会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行程不紧不慢，数日后，车队终于抵达了荆州地界。


    相较于北方的萧瑟，荆州已有了几分初春的暖意，沿途可见嫩绿的草芽和忙碌的农人。


    在进入荆州治所江陵城的前一晚，车队再次在一处官驿歇下。


    夜深人静，陆潜独自一人坐在房中。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信笺，笔墨已备好，他却迟迟没有落笔。


    他在犹豫。


    要不要告诉兄长，他遇到了阮乔？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将这个消息传回建康。


    毕竟，阮乔的身份敏感。


    她的出现，尤其是与荆州世子萧珏扯上关系，可能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


    告知兄长，是身为臣弟、也是身为陆氏子弟的本分。


    陆潜的指尖敲击着桌面。


    他若将消息传回，兄长会如何反应？


    是置之不理，还是让他把她带回去？


    他虽不清楚兄长和阮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也知道一些的，阮乔是不愿意留在兄长身边的。


    若是让阮乔留在萧珏身边，或许能成为一个观察荆州的契机。


    从这个角度看，暂时隐瞒消息，对江东未必是坏事。


    陆潜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阮乔冷静的面容，又闪过陆沉深沉难测的眼睛。


    利弊得失，人情冷暖，在他心中反复权衡。


    最终，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并未在信笺上写下关于阮乔的只言片语。


    而是笔锋一转，开始汇报此次北上护送萧珏的行程概要，以及沿途观察到的北境与荆州边境的军政动态。


    关于阮乔，就让她暂时成为一个秘密吧。


    他放下笔，将写好的信笺封好，唤来陆申，吩咐道：“明日入城后，即刻发往建康，呈报主公。”


    “是，公子。”


    陆申退下后，陆潜推开窗户，望着荆州清冷的夜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