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味渐渐被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空气冲淡些许。


    唐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眸水润，整个人都带着惹人怜惜的柔弱。


    阮乔坐在一旁，正用小勺搅动着碗里温热的清粥。


    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萧珏一身墨色锦袍，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榻上的唐蕊身上。


    他的心腹萧然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托盘的，托盘上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


    “苏姑娘醒了？”萧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说话间脚步却迈了进来。


    世子的表演开始了。


    萧然眉毛微挑，将托盘放在桌上，便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阮乔连忙起身行礼：“萧公子。”


    唐蕊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萧珏抬手虚按了一下：“病着就躺着吧。”


    他走到床边，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看到她眼底的疲惫和脆弱，语气也缓和了一点：“苏姑娘感觉如何？可还烧着？”


    唐蕊微微垂下眼睫，声音细弱沙哑：“多谢萧公子挂心，好多了……只是身上还有些无力。”


    她说话时，葱白的指尖揪着被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珏瞥了一眼，心底冷笑，挺会装的。


    阮乔适时地将粥碗递过去：“阿芷，先吃点东西。”


    唐蕊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被人一直看着，唐蕊脸颊微红，觉得有被冒犯到。


    打心底里有些讨厌萧珏了，这男人，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硬着头皮喝了几口粥，唐蕊便放下碗了。


    吃不下去。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萧珏，带着满满的感激和不安：


    “萧公子，昨夜……还有方才，多谢您和陆公子救命之恩。我们姐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又要哭出来。


    萧珏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那种哭得梨花带雨的。


    每当看到女人的眼泪，他心里就莫名地烦躁，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他记得，他娘还在世的时候，就是个极爱哭的人。


    她总是隐忍的啜泣。


    在他爹面前，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一颗一颗，砸得人心头发颤。


    他娘出身南阳叶氏，性子柔婉。


    每当她在他爹那些姬妾里受了气，或是他爹忙于军政冷落了她。


    她便会独自垂泪，有时候抱着年幼的萧珏。


    那时候，萧珏还是个懵懂孩童，只知道娘亲一哭，他就害怕，心里堵得难受，会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她的眼泪。


    而他爹萧胤，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一见他娘掉眼泪，原本冷硬的脸色便会瞬间软化，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只会手足无措地围着她转，笨嘴拙舌地哄着，许下各种承诺。


    他娘就用这柔弱的眼泪，将他爹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治得服服帖帖。


    所以，在萧珏幼小的心灵里，就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女人的眼泪，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器，能轻易瓦解男人的意志，让人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


    他潜意识里对这种武器既厌恶，又有些畏惧。


    他讨厌那种被情绪操控，身不由己的感觉。


    他萧珏，要的是掌控，是清醒，而不是被几滴眼泪搅乱心神。


    眼见着唐蕊又要哭出来了，他既想呵斥她别哭了，又有点怕她真的哭出来，那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快。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语气硬邦邦的：“举手之劳罢了。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其实有点别扭。


    按理说，人救了，病也看了，就该打发走了。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要把这两个弱女子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野王县自生自灭。


    他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忍。


    尤其是眼前这个，一副离了人就要活不下去的样子。


    啧，这不像他。


    唐蕊闻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声音哽咽：


    “我们……我们也不知该去哪里……邺城是回不去了，天下之大，竟无我姐妹容身之处……”


    她说着，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萧珏的反应，见他眉头微蹙，似乎有所触动，便继续用那种柔弱无助的语气说道：


    “不瞒萧公子，我们姐妹本是青州人士，家中遭了难，才不得已北上投亲。


    谁知亲戚没找到，反而流落至此。幸好荆州还有一远房姨妈，所以如今要去往荆州。”


    她将早已编好的身世娓娓道来，语气凄楚，令人动容。


    “荆州？”萧珏挑眉，不动声色地看着唐蕊瞎掰。


    他打量着唐蕊，心中念头飞转。


    荆州是他的地盘，带两个女子回去，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且，他目光再次落在唐蕊我见犹怜的脸上，心中一动。


    这女人，虽然麻烦，但确实生得极美，带在身边，似乎也不亏？


    他骨子里那点猎艳和掌控欲隐隐作祟。


    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故意拿捏起姿态，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荆州？路途遥远，兵荒马乱，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能到？”


    唐蕊见他似乎有意刁难，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凄婉。


    她微微向前倾身，一双美目泫然欲泣地望着萧珏，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我们姐妹自知艰难。可是……可是除了去荆州，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了。


    萧公子……您……您若是要去荆州，可否……可否容我们姐妹随行？我们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大恩。”


    她说着，竟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萧珏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入手处一片冰凉细腻，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他看着她带着泪光的眼眸，里面充满了依赖和恳求，一种身为强者的满足感和某种隐秘的欲望悄然滋生。


    他几乎能想象到，将这朵娇弱的花儿带回荆州，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但他嘴上却依旧不松口，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为奴为婢？你们……能做什么？”


    唐蕊被他看得脸颊微红，羞怯地低下头，却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声音更软了几分，带着一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公子……公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求……只求一条活路。”


    她这话说得含糊，却也引人遐想。


    一旁的阮乔看得分明，心中暗暗给唐蕊竖起了大拇指。


    满分。


    既充分展现了柔弱无助，激发保护欲，又暗含挑逗，勾起男人的兴趣。


    萧珏被她这含羞带怯的模样和软糯的话语弄得心头痒痒的，那股被老郎中冤枉的闷气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轻笑一声，终于松口，语气慵懒：


    “罢了，既然你们无处可去，本世子便发发善心，带你们一程。到了荆州，是去是留，再作打算。”


    “多谢萧公子，多谢萧公子。”唐蕊立刻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眼中泪光闪烁。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身子一软，似乎又要晕倒，顺势靠向萧珏扶着她的手臂。


    萧珏顺势将她揽得更紧了些，感受着怀中娇躯的柔软和轻微的颤抖。


    低头看着她依赖的模样，他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阮乔也适时地上前行礼道谢，心中却是一片冷静。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在荆州站稳脚跟，一步步实施她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