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梳妆,夫人真美

作品:《锁娇骨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闸门,崔挽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起初只是细声的抽泣,肩膀微微耸动。


    渐渐地,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心酸、隐忍,如同决堤的洪水,让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的声音大了起来,变成了近乎宣泄的痛哭。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寝衣。


    今晚,在这个难得温柔的丈夫怀里,她不想再做那个端庄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陆夫人。


    她只想做一回崔挽,做一回可以肆意流泪的自己。


    陆沉静静地拥着崔挽,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心中复杂的情绪更加浓重。


    七年的婚姻,聚少离多,他给予她的,除了正妻的尊荣和物质的保障,几乎再无其他。


    情感上的疏离,陪伴上的缺失,甚至对旁人的偏爱,都像一根根刺,扎在这个温婉女子的心上。


    她从未抱怨,始终恪尽职守,将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替他尽孝,让他无后顾之忧。


    这份坚韧和付出,他并非不知,只是往日心思被霸业和纷争占据,无暇也无意去细细体察。


    此刻,听着她压抑多年的哭声,感受着她难得的脆弱,陆沉坚硬的心防,似乎也被这泪水浸软了一丝。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那种炽热浓烈的男女之情,但七年的夫妻,共同经历的风雨,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她是他的发妻,是得到家族认可、与他并肩而立的正室。


    这份羁绊,与旁人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包含着责任,也包含着一种难以割舍的亲近。


    “哭出来就好了。”他低声说,声音比往常柔和许多,“这些年,委屈你了。”


    崔挽哭得声噎气堵,听到他这句话,更是悲从中来,哭得愈发厉害。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和苦楚都哭尽。


    陆沉不再多言,只是耐心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崔挽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剧烈的情绪宣泄后,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她靠在他怀里,没有动,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带着些许凛冽的气息。


    从前她所害怕的,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夫君……”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睡吧。”陆沉打断她,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来日方长,今夜好好休息。”


    他没有许诺什么未来,也没有甜言蜜语的安慰。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崔挽心里的不甘和委屈渐渐平息了下来。


    夜色深沉,烛火燃尽,室内陷入黑暗。


    崔挽在陆沉稳健的心跳声中,渐渐沉入梦乡,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唇角却挂着淡淡的弧度。


    陆沉听着怀中均匀的呼吸声,指腹轻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幽深。


    次日清晨,崔挽醒来时,身侧早已空无一人,只余枕畔淡淡的冷松气息,提醒着昨夜并非梦境。


    她拥被坐起,帐外天光已亮,屋内静悄悄的。


    正恍惚间,帘栊被轻轻掀起,钱嬷嬷端着温水走了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身后跟着的大丫鬟青黛和雪雁,也是眉眼带笑。


    “夫人醒了?”钱嬷嬷放下水盆,声音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主公今晨起身时特意嘱咐了,让奴婢们动作轻些,莫要吵醒了夫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拧了热帕子递过来。


    崔挽接过帕子敷在脸上,温热的水汽让她清醒了些,闻言,耳根微微发热。


    她还没说话,性子最活泼的雪雁就忍不住抿嘴笑道:


    “可不是嘛,主公临走前还问了小厨房夫人平日爱用的早膳,吩咐单独备着呢。奴婢伺候主公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主公这般细心体贴。”


    青黛也笑着附和:“是啊夫人,主公对您可是上心着呢。”


    崔挽放下帕子,脸上有些臊,心里却像被暖流熨过一般。


    她嗔怪地瞪了雪雁一眼:“就你话多,没大没小的,仔细我回头告诉管事嬷嬷,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雪雁却不怕,笑嘻嘻地凑上前,一边帮她梳理长发,一边打趣道:


    “夫人才舍不得呢。奴婢可是要一辈子伺候夫人的。再说了,夫人如今气色这么好,眉眼含春的,奴婢看着都替夫人高兴,说两句俏皮话怎么了?”


    “你……”崔挽被她这话说得脸颊绯红,作势要拧她的嘴,


    “越发无法无天了,看来是真该给你寻个厉害婆家,早早配了人,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贫嘴。”


    雪雁一听,连忙告饶,躲到钱嬷嬷身后:“嬷嬷救命,夫人要打发我出去了。”


    钱嬷嬷笑着护住雪雁,对崔挽道:“夫人快别吓她了,这丫头就是嘴快,心里对夫人可是最忠心的。”


    她看着崔挽脸上难得一见的羞赧和眼底藏不住的柔和,心中感慨万千,语气愈发慈爱,


    “老奴瞧着,主公如今是越发知道夫人的好了。这是好事,是大好事啊。”


    青黛也笑着点头:“正是呢。夫人辛苦这么多年,合该如此。”


    主仆几人说笑间,屋内气氛轻松又温馨。


    崔挽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积压多年的郁气,似乎也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她轻轻抚了抚垂在身侧的乌发,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好了,别贫了,伺候我梳妆吧?”


    青黛连忙上前一步,眼中带着笑意:


    “夫人,奴婢前几日听京中几位相熟的夫人说起,如今建康城里正时兴一种‘远山黛’妆呢。


    说是眉如远山含黛,粉薄胭脂轻,最是衬当家主母的气度,淡雅又高贵。


    夫人肤色白皙,眉眼生得又好,若是上了此妆,定是漂亮极了。”


    雪雁在一旁听了,立刻拍手雀跃:“远山黛?听着就雅致,青黛姐姐,那你快给夫人试试呀,我都等不及想看看夫人装扮好的样子了。”


    崔挽今日心情确实不错,见她们兴致勃勃,便也由着她们去,只淡淡一笑:


    “就你心急。青黛,你看着办便是。”


    “夫人放心。”青黛笑着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她先取来温热的细棉巾为崔挽净面,然后用质地细腻的玉簪花粉薄薄敷了一层,衬得肌肤愈发莹润透亮。


    接着,她取来螺黛,屏息凝神,手腕极稳地顺着崔挽天然的眉形,细细描画。


    果真如她所说,眉色不浓不淡,宛若雨后远山,平添几分疏朗气韵。


    胭脂选的是极淡的檀色,只在双颊轻轻扫过,唇脂也点得恰到好处,不显艳俗,只提气色。


    最后,青黛为崔挽绾了一个端庄的凌云髻,髻上只簪了一支简洁大方的珍珠步摇,并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


    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多时辰。


    当青黛放下手中的梳篾,轻声说“夫人,好了”时,一旁早已等得心痒难耐的雪雁第一个凑上前看。


    这一看,她不禁“呀”地低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时竟忘了言语。


    钱嬷嬷也凑近细看,随即脸上绽开由衷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真是好。”


    崔挽抬眼望向镜中。


    镜中人眉眼舒展,双颊微晕,唇色柔润,整张脸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


    既保留了正室主母的端庄持重,又透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温婉与明媚。


    那远山般的黛眉确实衬得她眼神更加清亮有神,珍珠首饰的光泽柔和,不夺人眼球,却恰到好处地提升了整体的贵气。


    “夫人今日真是……真是美极了。”雪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惊叹,“


    这远山黛妆简直像是为夫人量身定做的,端庄又不失柔美,主公若是见了,定也……”


    她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偷眼去看崔挽脸色。


    崔挽却并未着恼,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失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端详过自己了。


    镜中这个眉目含韵的女子,依稀还有几分未出阁时的影子。


    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步摇下垂着的珍珠流苏。


    流苏轻轻晃动,映着窗棂透进来的晨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就你话多。”她收回手,语气赧然,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傻丫头,还不快替你家夫人更衣?”


    青黛和雪雁相视一笑,连忙应声,伺候她起身更衣。


    屋内气氛融洽,晨光熹微中,梳妆完毕的崔挽,带着一身淡雅光华,走出了梧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