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陆沉,我有什么价值?
作品:《锁娇骨》 不一会儿,丫鬟端着铜盆热水和细棉布帕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便垂首退到一旁。
陆沉挥了挥手,丫鬟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陆沉走到盆架前,挽起袖口,将帕子浸入温水中,拧得半干,然后转身走到阮乔面前。
他动作生硬且笨拙,拿着温热的帕子,敷在她红肿的眼睛上,
他神情专注,眉宇间并无不耐之色。
阮乔坐着,乖乖地任他擦拭,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舒缓了面部紧绷的肌肤。
她的眼睛透过帕子的边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冷硬的线条和深邃难辨的眼眸。
帕子移开了,他擦拭她脸颊的泪痕,动作不算轻柔,却也没有弄疼她。
“陆沉,我有什么价值?”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在你眼里,我除了这副皮囊,和可能让你觉得新鲜的来历,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价值’?”
陆沉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看她,对上她清亮却带着一丝空洞和自嘲的眼睛。
他放下帕子,目光沉静:“那得看你是如何定义自己的了。”
阮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定义自己?在这里?一个随时可能被你们这些权贵当作玩物、随意送人甚至处死的‘如夫人’?
我需要如何定义自己?温顺听话?努力取悦你?这就是我的价值?”
她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尖锐和讽刺。
陆沉默然片刻,开口道,“价值,因人而异,因势而变。在你来的那个地方,或许人人皆言‘平等’,价值自有公论。但在这里,”
他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强弱尊卑,便是规则。你的价值,取决于你能带来什么,能交换什么,以及……在谁的手中。”
他重新看向她,眼神深邃:“你可以认为自己只是玩物,那你的价值便止步于此。你也可以认为自己另有凭借,那便拿出你的凭借来,换取你想要的。”
“凭借?”阮乔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我最大的凭借就是我知道你们这里迟早要完蛋。我知道你们奉若圭臬的很多东西都是错的、是落后的。这算不算价值?你们视若珍宝的权势地位,在我们看来不过是……”
“不过是过眼云烟?”陆沉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又如何?你现在身处其中,便需遵循此间的规则。你知道未来?那你更该明白,在洪流倾覆之前,蝼蚁更需懂得如何求生,而非妄言天地将倾。”
他的话像冰水,浇熄了阮乔刚刚燃起的一点激动。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底一片冰凉。
是啊,知道又如何?
她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和朋友都救不了。
“所以,”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我的价值,就是乖乖做你的‘如夫人’,用温顺和身体,换取一时的安稳,甚至……换取你或许某一天大发慈悲,救一救我的朋友?这就是你想要的交换?”
陆沉看着她,没有回答。
室内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的声音低沉,继续道,“但或许,你也可以试着看到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阮乔下意识追问,心底却不敢抱任何希望。
“让我看到你更多的‘价值’。”陆沉的目光锁住她,“不仅仅是你的身体,你的来历,还有……你的脑子,你的心。
你来自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你看待万事万物的方式,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许,有其独到之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而这,或许能让你换取更多。远超你想象的东西。”
阮乔的心脏猛地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肯定她?
肯定她来自现代的思想和能力?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陆沉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再次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冷硬而现实,“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足够‘听话’,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不是像今晚这样,情绪失控,口不择言,险些酿成大祸。”
提起今晚她的崩溃和失态,陆沉脸色微沉。
阮乔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破灭。
他根本不懂,他根本不懂她看到好友被折磨、身陷囹圄时的那种绝望和心痛。
“口不择言?酿成大祸?”她猛地站起身,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拔高,
“陆沉,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冷冰冰的‘价值’和‘交换’来衡量?
那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朋友,她正在被谢瑜那个疯子折磨!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审时度势?”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权势、利益、算计?人的感情、痛苦、尊严,在你看来都一文不值,都可以拿来称量算计,是不是?”
陆沉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寒意骤聚:“阮乔,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我现在还要什么分寸!”阮乔彻底豁出去了,
“我连唯一的朋友都快保不住了,我还怕什么?你不是要我体现价值吗?
我的价值就是告诉你,你们这个世界烂透了,你们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人权。”
“荒谬!”陆沉厉声喝断,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满口胡言,什么人权?在这里,强权即是公理,弱者依附强者而生,天经地义,你那套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里毫无用处。”
“所以弱者就活该被践踏?活该被你们随意摆布?”
阮乔毫不退缩地瞪着他,泪水滑落,“谢瑜对蕊蕊那样,你也觉得天经地义吗?如果今天被关在那里的人是我呢?你是不是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阮乔,”陆沉猛地逼近一步,眼底风暴翻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你放肆了。”
“我就放肆了!”阮乔仰着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活着也是看着你们这些人肆意妄为,看着我在意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内室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烛火摇曳,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投在墙上。
陆沉死死盯着她,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被她彻底激怒。
他眼底翻涌着暴戾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碎。
阮乔不甘示弱地看着他的眼睛,对视良久,陆沉眼底的风暴却缓缓压了下去。
他忽然冷笑一声,语气森寒:“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得蹙眉,迫使她看着自己冰冷的眼睛: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拿走,包括你自己。”
见她毫无惧色,陆沉冷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记住你这份可笑的‘愤怒’和‘尊严’。”
他松开手,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若再如此不知进退,后果自负。”
说完,他猛地拉开门,大步离去,留下阮乔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