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傲娇又别扭的时昭

作品:《锁娇骨

    光晕柔和,却让阮乔心头莫名一紧。


    她下意识地看向时昭,只见时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加快了几分,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指节也微微收紧。


    推开客栈后院虚掩的木门,一股暖意夹杂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堂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张域和林跃正围坐在角落一张方桌旁,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听到门响,两人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回来了!”张域霍然起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几步冲到门口。


    林跃紧随其后,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脸上也写满了如释重负的急切。


    然而,当他们看清张誊背上昏迷不醒的李立,以及三人脸上难掩的疲惫与凝重时,狂喜瞬间凝固,转为深深的忧虑。


    “李立他……”张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目光焦急地在李立脸上逡巡。


    “毒已解,无碍了。”时昭的声音冷硬地响起,她越过张誊,径直走向楼梯,“让他休息。”


    张域和林跃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李立脸上。


    虽然面色苍白,气息却平稳悠长,那层骇人的青黑之气确实已消失无踪。


    两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长长舒了口气。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林跃看了看时昭的背影,又看看了向阮乔,眼中充满了探询。


    张誊沉默地将李立背到二楼客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


    阮乔跟进来,替李立掖好被角。


    张域和林跃也跟了进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是……谢家?”张域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语气艰涩。


    他看向阮乔,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的时昭。


    阮乔轻轻点头:“是谢家主出手相救,大夫帮李立解了毒。”


    “是谢瑜……”林跃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张域也一脸复杂。


    这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姓氏,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都清楚七年前广陵城外的血案,清楚时昭背负的血海深仇。


    如今,李立的命却是被谢家人救回来的……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李立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张域和林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苦涩和无奈。


    他们看向时昭的背影,她挺直的脊梁,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他们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是一种冒犯。


    看出了气氛的凝重,阮乔打破了沉默,“大家都累了,先下去用饭吧,让李立在这里好好休息。”


    张域和林跃如蒙大赦,默默退了出去。


    张誊担忧地看了时昭一眼,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气,他对着阮乔点头,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烛火在房间内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


    阮乔的目光落在窗边的时昭身上。


    她清晰地看到时昭按在窗棂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时昭细微的紧绷姿态,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阮乔的心口。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尖,眼眶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


    “时昭,”阮乔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努力维持着平稳,“你累了,先去吃点饭,然后回房休息吧。”


    顿了顿,看着时昭依旧挺直却透着孤绝的背影,她补充道,“李立这里有我。”


    窗边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时昭没有立刻转身,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过了片刻,时昭才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方才在密室中讲述过往时那种深沉的恨与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她的眼眸清亮锐利,像是被被寒泉洗过,带着惯有的冷冽,扫过阮乔微红的眼眶,又落在床榻上“沉睡”的李立身上。


    “累?”她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惯有的疏离,“这点奔波算什么。”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阮乔的目光,视线落在摇曳的烛火上,语气平淡无波,


    “夫人不必管我。我的事,是我的事。仇是我的仇,恨是我的恨。不必你们跟着愁眉苦脸,更不必……替我难过。”


    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


    阮乔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波动。


    不是冷漠,更像是一种强撑的倔强和一丝窘迫。


    这一路回来,时昭想了很多。


    那些积压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血泪,今日在密室中对着阮乔倾泻而出,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


    宣泄过后,心底深处那沉重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但同时,一种强烈的懊恼也随之升起——她不该说的。


    不该在阮乔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不该让那些沉重的过往影响到其他人。


    尤其是看到阮乔此刻通红的眼眶……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带来阴霾的人。


    她时昭,从来就不是需要别人怜悯的弱者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


    她的恨,她自己背负。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别人为她分担痛苦。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冰冷将自己包裹起来。


    今日的失态,是意外,也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冰霜更甚,下颌线也绷得更紧。


    “至于吃饭……”她目光扫过门口的方向,语气依旧平淡,


    “张域他们怕是已经吃完了。现在下去,冷饭冷菜,没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解释有些多余,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不饿。”


    语气带着点生硬的别扭。


    阮乔看着时昭强装镇定,用冷淡武装自己的模样。


    心头那阵酸涩反而化开了,变成一种带着怜惜的柔软。


    她没有戳破时昭的伪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那我让小二把饭菜热一热,送到你房里。”


    时昭挑眉,似乎没料到阮乔会这么平静地接话,还顺着她的意思安排。


    她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李立,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


    “他……醒了就让他老实躺着,别乱动。毒刚解,经不起折腾。”


    说完,她不再看阮乔,径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拉开房门的瞬间,脚步微顿,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阮乔肩头有些滑落的披风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地伸出手,动作熟练地替阮乔将披风往上拉了拉,拢得更紧实些。


    随即立刻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阮乔站在原地,感受着肩头披风残留的属于时昭指尖的微凉触感,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傻姑娘”,她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替李立擦拭额角的虚汗。


    李立依旧在沉睡,呼吸平稳,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见状,阮乔心下也轻松了不少,毕竟李立是因为自己才险些丧命的。


    就在阮乔转身去水盆边清洗布巾的瞬间,床榻上“沉睡”的李立,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沿着太阳穴,无声地没入鬓角,很快被枕巾吸走,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姿态,只是那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阮乔回头,准备再次擦拭李立额间的汗时,却发现枕巾上深色的湿痕。


    她捏紧了布巾,只轻轻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